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603章 清高子弟

 第605章清高子弟

 順著小路登上錦屏山,有一處負陰向水、風水絕佳的寶地,是崔家的祖墳所在。

 墓室山門前搭了幾個茅屋,穿過茅屋後的小林,能夠望到山腳下羅星排列的村莊、宅院,全屬於崔家所有。

 一位身穿白色麻袍的老者正坐在山石上閉目養神,乃是崔家長輩,崔璩。

 崔洞好不容易走來,有些氣喘,上前執禮道:“叔翁。”

 他往山下望去,才發現這裡能望到他們聚會的竹林雅舍,若有一個千里鏡,那就更清晰了。

 這般想著,崔洞目光一轉,瞥了眼那伺候崔璩的老僕,竟真見他旁邊的盤子上有個長形的匣子。

 “祖宗造業,子孫禍福均受。你等生在崔氏,享祖輩蔭護,可若祖德不修,餘蔭也就盡了。”

 “是。”崔洞道:“謹尊叔翁教誨。”

 既說到了祖德,他便說起了崔涇利用他的朋友以掩蓋錯誤之事。

 崔璩聽罷,緩緩道:“老朽耳背,沒聽清你方才說的是誰?”

 “吉績,是孩兒的朋友。”

 “你方才寫了一首詩給元校書吧?”

 “是。”崔洞應道。

 崔璩問道:“那你可知,崔家為何把元校書請來?”

 崔洞道:“不知。”

 “就是為了辨認你這個朋友吉績。”崔璩看向自己的老僕,道:“把元校書辨認的結果給他看看。”

 “喏。”老僕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條,展開在崔洞面前。

 崔洞目光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杜五”二字。

 他不由道:“這是何意?”

 崔璩道:“你識得皇甫冉,豈未聽聞過春闈五子?”

 “叔翁是說,他竟是天子摯友……杜五郎?”

 “以你的聰明,真看不出來嗎?”

 崔洞苦笑道:“我交友只在乎志趣相投,從未猜過他的身份。倘若真看出來了,只怕他也不會與我交好。”

 “我問你。”崔璩抬起手,指了指極遠處的洛水河邊,道:“那裡是崔氏的田地嗎?”

 “不是。”

 “七十年前,崔家先祖被來俊臣迫害,賣掉半數田畝,打點通融,武后才至錦屏山,題‘錦屏奇觀’四字。我阿爺說,來俊臣第一次來時也是坐在那間雅舍裡,不動聲色。”崔璩緩緩道:“你能聽懂老朽的話嗎?”

 “叔翁是擔心我引狼入室了?”崔洞道:“可杜五郎絕非來俊臣那般酷吏。”

 崔璩嘆息,道:“事不在來俊臣或杜謄,而是站在明堂上的天子,與當年的武后是一樣的心意啊。”

 崔洞道:“那我該如何做?”

 “崔家不貪權慕勢,不學人攀附權貴,送走這尊大佛吧。”崔璩道,“記得,凡是你給得起的,都可以給他,算是不負你們相交一場。”

 崔洞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凡崔洞給不起的,崔家就不能給杜五郎。

 “叔翁,那崔涇一事呢?”

 崔璩向老僕道:“你隨三十九郎去查,莫讓族中出現一兩個敗類。”

 “喏。”

 崔璩獨坐在那,過了一會,有僕人過來,稟道:“阿郎,縣主簿過來了。”

 ~~杜五郎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雅舍中,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事。

 之前,達盈奚奚說謝他“不攮之恩”,一度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聖賢,可同樣一件事發生,他卻沒改變那個春蘭的命運。

 說白了,人家的命如何,與他就沒有半點關係。他什麼都不是,有他或沒他,崔涇都是常年對婢女們始亂終棄。

 想著想著,再一抬頭,杜五郎發現外面有個人影在偷看自己。

 他遂追過去,喚住了對方。

 “硯方?還真是你,你隨我過來。”

 杜五郎快走幾步,扯著硯方到了竹林裡,決定再勸一勸他。

 薛白說的對,要改變這樣的世道得從廢除奴隸制開始,可以先豎立一個典型試試。

 硯方有些害怕杜五郎,低著頭,小心地把袖子扯了回來。

 “吉郎君。”

 “我問你,你真的不參考了?”杜五郎道:“你到底怎麼想的?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

 硯方猶豫著,低聲道:“我是想來告訴吉郎君,春蘭並不是被你害死的。可我若說了,郎君能替我保密嗎?”

 “放心,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

 硯方遲疑了片刻,道:“春蘭被推到河裡,另有旁人所為。”

 “誰?”

 “是三管事推的。”

 杜五郎愣了一下,問道:“三管事為何要推她到河裡。”

 “我……不知道。”硯方道:“吉郎君讓三十九郎把三管事捉起來一問就知道了。”

 說罷,他欠了欠身,轉身就跑。

 杜五郎本想說考試的事,可他已經跑掉了。

 又等了許久,崔洞終於見過了長輩過來,杜五郎便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是三管事殺了那個婢女。崔洞當即就讓人把三管事拿下審問。

 一番折騰,三管事見事情敗露了,終於承認下來。

 “是,小人認罪,是小人把春蘭推進河裡淹死的。”

 “你為何要這麼做?”

 三管事微微抬眼,往崔涇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沒敢招出真正的原因來,而是道:“小人想要春蘭給我當小的,那小賤人心大得很,不肯,小人懷恨在心,淹死了他。”

 崔洞大怒,親自上前一腳踹翻了這管事,勒令道:“將他送官。”

 僕役們便撲上去,把三管事五花大綁起來帶走。

 硯方低著頭站在後面看著這一幕,眼看崔涇還好好地站在那,不免有些後悔起來,生怕那吉郎君把自己招出來。

 杜五郎卻是想到一事,跟上三管事,道:“慢著,我問你一件事。”

 “吉郎君請說。”三管事雖被綁著,卻還是點頭哈腰。

 “我問你,你在縣署時與硯方說了什麼,他忽然改了主意。”

 “小人什麼都沒說哩。”三管事幹脆應道。

 杜五郎不免失望,接著又聽了一句奇怪的話。

 “自古哪有賤隸科舉的,吉郎君何必依著他胡鬧?若想要他,與小人說聲,小人也就辦了。”

 “什麼意思?”

 杜五郎一愣,就見到這三管事給他拋了個諂媚的眼神,眼神中包含的淫邪之意讓他頗不舒服。

 等對方都被帶走了,杜五郎都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再看向硯方,發現硯方頗害怕地避開他的眼神,他才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不會吧?他不會以為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