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602章 衣冠世族

 第604章衣冠世族

 這夜,崔家送了杜五郎一個書僮,崔涇又喜歡灌酒,杜五郎多喝了幾杯,不免醉了過去。

 他一向自詡酒量比薛白好得多,結果宿醉醒來已是次日傍晚。

 “什麼酒啊,喝起來甜,勁這麼大。”他嘟囔了一句,眯著那難以睜開的眼,感受著滿屋的紅霞。

 “回吉郎君話,是蜀酒,所謂‘蜀酒濃無敵’。”

 旁邊忽然有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杜五郎嚇得一激靈,就感覺手背觸到了什麼光滑細膩的東西,酒勁馬上就醒了。

 轉頭一看,旁邊竟是臥著一個小娘子,看髮髻,當是崔家的奴婢。

 “我我我……你是誰?為何在我這裡?”

 “是吉郎君讓主家把奴婢送給你的。”

 “我說了嗎?”

 “是。”

 杜五郎以前常聽薛白、顏泉明說遇到這種自薦枕蓆的事,他不信,認為哪有這樣的好事。可現在他遇到了,首先卻沒覺得這是好事,反而感到麻煩纏身。

 這事肯定是崔洞安排的,不然還能是這女子一眼就相中了自己不成?雖說他長得一副好皮囊,也不至於如此。

 他隱隱感覺,崔洞也許已經識破自己的身份了。

 “昨夜。”杜五郎小聲問道:“我沒,沒攘吧?”

 他這才仔細看了對方的相貌,並不算美貌,只能說是眉目清秀,瘦而黑,看起來很老實,可偶爾目光閃動的瞬間,似有種精明的感覺。

 相比很多年以前他見過的達奚盈盈那種情難自禁的風情,眼前的小丫頭並無太多吸引人之處。

 那婢女略微猶豫,搖了搖頭。

 “那你快出去吧……誒,慢著,衣服穿起來啊。”

 好不容易,眼看著那婢子穿好衣裳跑出去,杜五郎嘆了一口氣。

 等他見到了崔洞,不由問起此事。

 崔洞聽了,應道:“四十三郎說是你向他討要的。”

 “我討要的?”

 杜五郎一愣,先是驚訝於他一開口要對方就給,接著仔細一想,昨夜醉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我說的該是書僮,不是女婢吧?”

 “知道。”崔洞微微蹙眉,道:“想必四十三郎誤會了我的意思。”

 “這是何意?”

 崔洞有些為難,低聲道:“崔家家教森嚴,在別業之中,禁絕某些癖好。”

 “什麼癖好?”杜五郎沒有立即反應過來,之後才明白,忙道:“你們不會是以為我想要那個書僮是因為……我只是看他讀書用功,又有志向,想幫他一把。”

 “我知道,我與吉兄志氣相投,豈能不知你的為人?”崔洞道:“故而我說崔涇誤會了,怕你在別業亂來,於是安排了一個婢女伴你。”

 “我沒有。”杜五郎滿肚子話想說,可惜只長了一張笨嘴。

 崔洞道:“此事是崔涇的錯,他一向不成器,我必然讓叔父教訓他。”

 說話間,崔涇也過來了,說起這事,故作驚訝,道:“吉兄你這就過份了,若非你開口,我堂堂名門子弟,既無事求你,為何充作這烏龜行當?”

 “你哪學的這些不三不四的詞?!”崔洞臉色一板,怒叱了一句,轉頭就要去尋長輩告狀。

 “阿兄,你別這樣,吉兄你幫我攔住他啊。”

 杜五郎見狀,也不確定崔涇說的是真的假的,終究還是上前拉住崔洞,道:“別把事情鬧大了。”

 “吉兄你有所不知,我這從弟胡鬧慣了。我本不想理他,是我叔父讓我代為管束,若縱容下去,往後還不知他要養成多少紈絝習性。”

 杜五郎道:“我不是要縱容他,而是如果事情鬧開了,對那婢女也不好。”

 “哈哈。”崔涇笑道:“吉兄很憐香惜玉嘛。”

 “不是不是。”杜五郎擺手道,“我真沒碰她,只要你們相信我就好,這事就別讓外人知曉了。”

 他其實清楚,事情傳開了,於他們無非是一樁風流韻事,於那不知名的婢女卻是天塌下來。

 崔涇眉毛一挑,笑嘻嘻道:“好吧,我信吉兄,說沒碰就沒碰。”

 “你看你,嬉皮笑臉,可還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樣子。”崔洞又罵了他幾句。

 事情就這般過去了。

 崔洞沒有再讓崔涇隨他與杜五郎一起遊玩,又過了三日,也確實把硯方討要來,送給了杜五郎。

 不同於當年杜家是收留薛白,這次是正兒八經地轉送奴隸,是要寫身契的。

 先是由崔家與杜五郎寫一個私契,並找一個保人,私契上寫明白買賣雙方與保人的身份;接著,便拿著這私契到壽安縣官署去申請官契。

 ~~壽安縣署。

 縣主簿名為宗涵,看著眼前的文書,撫須道:“吉績?此人的戶籍文書只怕是不對啊。”

 一旁的小吏便低聲道:“洛陽府派人與縣令交代過,不必查這個吉績的身份。”

 “哦?”宗涵道:“不過是轉送一個奴隸,還驚動了洛陽府?此人不簡單啊。”

 “若是簡單,豈能讓崔家討好他?這樣一個知文墨的青衣奴婢,許是五十貫都能賣到。”

 宗涵於是也想結交一下這位吉郎君,他遂點點頭,道:“辦吧。”

 “喏。”

 平常這些瑣事他這個主簿輕易是不管的,這次既涉及到大人物,宗涵就親自看著,讓縣吏們依著流程一板一眼地辦,把人都召來。

 包括崔家的三管事、保人、硯方。

 杜五郎本可以只派個隨從來,但還是親自來了,崔洞便陪著他,第一次踏入縣署。

 “幾位,依唐律規定,奴婢買賣需驗身,確認其身份為賤民,以防良人被非法買賣,得罪了。”

 “請吧。”

 縣吏遂簡單問了三管事幾個問題,無非是崔家是如何擁有硯方這個奴婢。

 “回縣官,硯方家世代都是崔家的奴婢。”三管事從容答道。

 硯方聽得愣了一下,不由道:“三管事,我家以前……”

 三管事迅速喝叱他道:“縣官還未問你話呢,沒到你開口的時候。”

 換作旁的奴婢,被他這麼一瞪就要嚇得噤聲了,偏硯方是個想考科舉,心高氣傲的,轉頭看了杜五郎一眼,見杜五郎是支持他的神色,遂還是開口說起來。

 “許是三管事記錯了,我家以前住在壽安縣響水村,是因為災荒,阿爺賣身到崔府,並非世代為奴。”

 “哦?”

 宗涵原本端坐在那裡,撫著長鬚公事公辦的樣子,聞言眼睛睜圓了,盯著硯方,道:“你可要想清楚?確定沒記錯。”

 硯方不明白,縣官為何不問三管事有沒有記錯,反而問自己。

 “小人確定。”

 宗涵撫著長鬚,偷瞄了那“吉郎君”一眼,眼珠左右轉動,倒有些吃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