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603章 書僮(第3頁)

 “賞識你就好,我只盼著你往後若是能混成個管事,不說大管事,就是府裡專管一房的小管事,就是佛祖大發慈悲了。”

 “好啊。”硯方臉上笑著,眼神卻依舊黯淡。

 “你這孩子,阿孃給你縫的褲子怎麼又不穿?”

 “兒子捨不得穿。”硯方道:“我有事想問阿爺,他在田裡嗎?”

 “瞧你說的,不然還能在哪。”

 硯方往牆上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乾枯的花環還掛在那,眼神黯淡下來。

 他出了門,往田梗上走去。

 “阿爺!”

 一個正佝著背在割野草的老農轉過頭,見硯方回來了,十分欣喜,

眼神裡透出驕傲之色。

 不遠處的農夫們也是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硯方上前,見他阿爺沒有多餘的鐮刀,就彎下腰拔著草。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會,他才開口。

 “阿爺,我們家姓袁,我有大名嗎?”

 “我們逃到崔家那年你才兩歲,是管家給你起的名字。”

 “這是府裡書僮的名字,以前死的書僮就叫硯方。阿爺,我有自己的大名嗎?”

 “你沒的,你阿姐倒有……”

 父子二人又沉默了一會。

 硯方道:“阿爺,我們家以前也是壽安縣的丁戶吧?”

 “那可不哩,良民。”

 “我聽朝廷張榜,丁戶若是肯回去,每丁分田一百畝,一年免庸租,次年稅半,三年後才……”

 “哪能回哩?!遇上災年,要餓死的!”

 硯方道:“阿爺給崔家種地,地是崔家的,糧也是崔家的,連我們的人,連我們的子孫後代全是崔家的,一年種那麼多糧,交上去的庸租是新政的三倍,值嗎?我們回去吧,餓不死的,災年朝廷有常平倉,還有春苗貸……”

 “這樣好的主家,哪裡還再有?!”

 老袁頭著急起來,揮舞著手裡的割草刀,問道:“你這些,哪聽來的?是不是縣裡那個新來的吏員說的?他霸佔人家小寡婦,馬上要被鄉里浸豬籠了,你聽他的?”

 “什麼?邵文遠不可能霸佔寡婦。”

 “傻小子,你才吃了幾粒鹽。遇到這樣好的主家你不安份,我們只盼著你能當上個小管事,再娶個府裡的婢子,生幾個大胖小子。”

 “生下來再當奴婢嗎?!”硯方突然情緒崩潰地喊了一句,道:“我不要再當奴婢了!”

 他喊過之後,見阿爺傻愣在那,連忙壓低了聲音。

 “阿爺,回去落籍吧,兒子想去考科舉,兒子以後當大官,孝敬你們二老。”

 “怪不得,三管事上次說你眼高手低哩。”

 硯方訝道:“他說什麼?”

 “主家對我們有大恩,當年要不是三管事借我們錢,我早就病死了。後來遇到災荒,我們欠了三年的租庸調,要不是三管事勸主家把我們買下來,這個家早都沒了。好不容易,把你養到這麼大,你現在要脫籍,你拿什麼還主家的恩情?”

 “阿爺放心,等我當了官……”

 “你當不了官的啊,我們祖上一個當官的都沒有,你怎麼敢做這種白日夢的?”

 “因為我讀書啊!”

 “啪。”

 硯方還想再說,臉上已捱了一巴掌。

 不痛,但他那種了一輩子地的阿爺卻異常堅決。

 “你連夜回去伺候郎君,給三管事磕頭認錯,說你以後再也不敢眼高手低了。”

 老袁頭說完就走了,田梗邊就留下硯方一個人。

 他吸了吸鼻子,獨自往崔家別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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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硯方,你回來了,有位郎君正找你呢,快跟我來。”

 正在小門處張望的婢女春桃見到硯方回來,十分歡喜,迫不及待地就向他招著手。

 “快來,你就別整天苦著個臉了唄,郎君房裡的書僮,府裡最體面的差事了,還有什麼不足的?”

 硯方不答,問道:“是誰喚我?”

 “總之是一個郎君,長得普普通通的,特別特別普通。”春桃猶豫了一會,補了一句,“可沒你俊。”

 說完,她害羞地低下頭。

 硯方卻像沒聽到一樣。

 他知道春桃想讓他去求郎君開恩,讓她與他湊一對,以免她被許給外院幹粗話的。他也不是不喜歡她,但他不願與一個奴婢生奴婢。

 走到崔洞的院子前,一個身影迎了出來。

 “吉郎君?”

 硯方連忙行禮。

 “過來。”杜五郎低聲說著,引硯方到一邊,問道:“你真心想科舉吧?”

 “是,小人死都想參考。”

 “那好,我也想幫你一把,但要先確定你有真才實學。”

 硯方大喜,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連連點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杜五郎於是拿出一封卷子,遞在硯方手裡。

 “這可難,我看過了,一題也答不出。你盡力答,我看你才學到什麼地步。也別逞能,這往後攻訐你的人多了,有幾分的才學,我們就做幾分的事。”

 “謝吉郎君!”

 硯方接過那捲子掃了一眼,上面題目很多。

 先是考了經史子集的釋義;接著還有二十道民事案例題;一篇詩賦;最後是一道策問,關於春苗貸的。

硯方估量了一下,雖不甚有信心,但決心一定要做到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他再次深深地謝過杜五郎。

 “春闈我也考過,寫題就是三天時間。”杜五郎道:“那我過三天來拿,行吧?”

 硯方原本想說他每天都要伺候主家,能擠出來的時間很少。但心想這是對自己的考驗,連忙答應下來。

 “吉郎君放心,三天內我一定寫完。”

 “那好,到時我再來拿。”

 杜五郎笑了笑,拍了拍硯方的肩,轉身去找崔洞。

 院子裡,崔洞正在對月撫琴。

 崔涇見杜五郎進來,不由問道:“吉兄可是嫌我阿兄的曲子難聽,特意跑開了?”

 “哪有,我就是去解個手。”

 杜五郎心想,到時候若是要給硯方贖身,還得崔涇同意,便問道:“對了,方才遇到你的書僮,他才學如何?”

 崔洞停下了撫弦的手,道:“說到此事,四十三郎何不給硯方一個前程?將他送與吉兄,如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