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49章 監國太子(第2頁)

“兒臣自知愚鈍……咳咳咳……”

李俅害怕地低下頭,一邊咳嗽,一邊組織言語,慌慌張張地道:“且兒臣也病了,認為該退位讓賢,把儲君之位,讓於三兄。”

說完最後四個字,他如釋重負,幾乎腿一軟就要摔倒在地。

殿中諸人卻都很平靜,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好些老臣們同一時間抬手撫著長鬚,連連點頭。

陳希烈意味深長地感慨道:“殿下有寧王之風啊。”

這句話像是提醒,緊張得不知所言的李俅於是會意過來,知道該怎麼做了。

“噗通”一聲,李俅跪倒在大殿之上。

“儲君乃天下之公器,太平時以嫡長為先,國難時則歸有功,若失其宜,臣民失望,非社稷之福啊。兒臣雖陛下之養子,實與三兄同胞,三兄既為嫡長,又大功於國,人神僉屬,士庶所望,今兒臣敢以死請,請父皇下詔易儲!”

李琮由人扶著站在那,聽了這句話之後更憔悴了,背也塌了下去。

他無比悵然,走了神。

是啊,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兒子,他們都是二郎李瑛的兒子,唯有自己覺得李俅與李倩是不同的,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到了危難之際,李俅寧願認同胞的兄長,也不願認他這個含辛茹苦的養父。

人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到頭來落得孤苦無依,怪得誰來?太上皇說得有道理,沒有子嗣,果然是不配當皇帝。

許久,李琮才回過神來,耳畔聽到的是一聲聲的“臣附議”。

“臣附議,懇請聖人成全太子拳拳之心。”

陳希烈這種人,辦實務不行,政治投機卻很擅長,連禮儀體統都不顧,已率著不少人附和易儲。

李琮的目光就落在了薛白的臉上。

一瞬間,他心裡在想,若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好了。

他忘了高祖皇帝也有太宗皇帝那樣的兒子,親生或不親生,他與高祖的下場又能有什麼區別呢?

“雍王。”

“陛下,臣萬死不敢即儲位。”

薛白很乾脆地拒絕,說李俅入繼大統,承宗祧之業,才是聖人之子嗣,而他則是李瑛一脈,該去陵前守孝以慰亡魂,只是國家多難,不得已而入仕,倘若聖人是懷疑他心懷不軌,他願現在就請辭。

李俅連忙再讓,甚至把頭磕在殿內的臺階上,要以死相逼。

薛白遂自稱惶恐,直接請辭守陵,當即就出了宮。

群臣都知道拒絕才是正常的,沒有一開始就欣然答應的道理。

這一來一回之間,也是大家表態立功的機會。

李俅偷眼一瞥,見了各個官員們目露沉思的樣子,知再沒有一人還支持自己,心中失落。

他又被送回了少陽院,這次卻是請來了紙筆,再次上表,懇請將太子之位讓於雍王,然後就心懷忐忑地等著。

有時縮在角落裡,半夢半醒間,他能夠想像到薛白躲在府邸裡不理會朝政,急得百官們轉轉圈,紛紛前往勸諫,請求他答應為儲君,心裡好生羨慕。

更多時候他則是做噩夢,夢到有人用白綾把自己勒死,於是他把頭埋得更低。

次日,老宮女還是稱呼他為“殿下”。

“我還是太子?”

“雍王回拒了儲君之位。”

“那我,再讓?”

李俅遂接二連三地上表懇讓儲位,上演了一場感人至深的兄弟相讓佳話。這次,李琮終於下詔,嘉賞了李俅為國讓賢的誠意。

“朕之養子俅,以雍王倩之大功,人神僉屬,由是朕前懇讓,言在必行,天下至公,誠不可奪爰符立季之典,庶協從人之願,俅可拜楚王、尚書左僕射、司徒、太子太師,另加實封一千戶,賜物三千段、甲第一區、良田三十頃。”

李俅聽聞聖旨,百感交集。

然而他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感到安全,依舊還是擔心受到迫害。

如牽線木偶般地完成易儲的各項禮儀,告祭了太廟,之後,李俅向薛白看去,只見他身披袞服,器宇軒昂,英武非凡。

“三兄……殿下。”李俅開口道:“我能與殿下說幾句話嗎?”

“一道走吧。”

薛白對李俅並無太多提防之意,還是那自然而然的態度,招了招手,一併往宮門外走去。

他們在高高的臺基上走過,能俯瞰到長安一角,有種大好山河在望之感,可心境卻是大不相同。

“我是真心擁戴殿下。”

李俅鼓起勇氣,終於開口說了起來,以討好的態度繼續道:“殿下是我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文才武功蓋世,是最適合的儲君人選,我早就想讓位了。”

為了活命,說些奉承之語,並不丟臉。李俅年輕臉薄,說這些並不顯得諂媚,說著說著,反而真有種兄弟相親的感受。

說實話,以前他也管薛白叫作“薛逆”,事實上卻根本沒去考證薛白的身份,只是從個人利益出發而牴觸此事。

可一旦利益的立場變了,他並不認為薛白是冒充的,畢竟李隆基都承認了。

那這份兄弟之情就變得非常可貴了,甚至比與李琮的父子之情還要可貴。

“不必擔憂。”薛白道:“只要你老實安份,不違法紀,斷不會有人敢傷你。”

李俅一愣,沒想到薛白說話這麼直率,徑直戳破了他的心事。

但也是,如同太上皇對讓皇帝一直厚愛有加,只要讓出了儲位,哪怕是做給天下人看,薛白也該對他好。

“好好過日子。”

薛白說著,輕輕拍了拍李俅的背。

李俅感到背上一暖,那顆忐忑了許久的心也像是被這一拍拍回了心窩裡。

往日看起來十分可怕的薛白,在這一刻也顯得和煦可親了起來。

他仔細想來,其實薛白確實沒做過什麼刻意要對付他的事,一直就是宦官們在挑撥離間。

一個氣場強大的人,只需稍稍擺出好態度,反而更讓人感激。李俅竟是在這一刻對薛白還有了一些崇敬,當然,這份崇敬是以畏懼為基礎的。

“是,阿兄!”

李俅再開口,又換了稱呼。

在他看來,他與薛白就是失散已久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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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坊,杜宅。

杜有鄰時任東都留守,但可以預想到他被調回朝堂,進入宰相行列的日子不遠了。

其實以杜家如今的地位,再住在這裡已很不恰當了,宅院太小,離皇城也太遠。

這日就有人跑來給杜五郎說,可以替他置辦到平康坊李林甫原來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