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草原之主(為盟主“歌山第一帥”加更)(第3頁)
目光再一掃,能看到許多舊相識。
移相哥、忽剌忽兒等一些早早被俘投降的蒙古宗親,李德輝、姚樞等一些漢臣,以及張家、史家、嚴家等一些世侯。
而坐在最前方的,終究是李瑕的元從。
見忽必烈進來,大殿上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臣……”
過了一會,忽必烈只好開口打破沉默,有些艱難地出了聲。
如果他不願受這種屈辱,他是可以就待在那一方小院裡。只要不鬧事,李瑕既然想要奪走他的臣民、不至於過分為難他。
但此時讓他來到這裡的是一種堅忍。
“十年勾踐亡吳計”,心頭再浮起這句話,忽必烈深躬到地,道:“臣忽必烈,請陛下安。”
假若當年初敗時便見到李瑕,他必是要放幾句狠話,以顯雖敗而不屈的威風。
終究是過了太久,那些不甘都被磨平了。
“賜座。今日是私宴,不必拘束。”
忽必烈偷眼看去,只見坐在龍椅上的李瑕蓄了長鬚,氣勢威嚴。
李瑕今年還不到四十歲,且長年健體,依舊給人一種英氣勃勃之感。
在這一個剎那,忽必烈心裡突然感到巨大的失落,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戰勝李瑕了。不是輸在了能力,而是輸給了歲月。
“朕聽愛妃說,卿想要在徵海都的國事中為國出力,是嗎?”
忽必烈從失落中回過神來,連忙應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有人輕笑了起來,似在笑忽必烈漢學學得好。
忽必烈恍若未聞,看著桉前的酒水,忽然想到了前陣了報紙上連載的一篇演義。
說的是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
那一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與今日形勢何等相似……
正此時,李瑕問道:“卿可有漢名?”
忽必烈才坐下,連忙又站起,行禮道:“臣斗膽,想請陛下賜姓。”
若不是因為如今有了重返草原的希望,他必不會如此恭順,至少也要讓人看出李瑕是在為難他,以讓蒙元遺老們不恥於李瑕的心胸。
但偏偏就是藏了心思,只能委曲求全。
李瑕卻不是為了羞辱忽必烈,而是確打算給黃金家族的降人們立個榜樣,遂道:“你們是孛兒只斤氏,便姓‘包’吧。”
“臣謝陛下賜姓。”
“包卿給自己起個漢名如何?”
忽必烈眉眼略略一低,忍下了屈辱。
勾踐能夠侍奉吳差,如今又有什麼不可以忍的呢?今日表現得越忠誠,回草原的把握就越大。
“不敢瞞陛下,臣平生最痛惡之事,便是先祖屠城之惡行,因此初次帶兵出征便舉‘止殺’之旗、施行漢法。臣雖失位,所幸歸順聖明天子,如此太平盛世亦是臣之所盼。臣唯願忠於陛下、永歸華夏邦國,因此,臣想為自己取名忠邦,包忠邦。”
“好,其心可嘉。”李瑕道:“傳旨,賜包忠邦鈔一千錠。”
“臣謝陛下隆恩!”
聽得這一番對話,殿中卻有人面面相覷。
不少人都是曾追隨過忽必烈的,當初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會親眼看到忽必烈這般向李瑕低頭呢。
姚樞不由想起了那年親自給李瑕寫招降信的往事。
彼時,他在忽必烈幕下,自以為效忠的是絕世的明君。
有黃金家族子孫的高貴出身、有隱忍謀取汗位的城府、有禮待文士的賢明、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再加上願行漢法,當然可視為當時最好的選擇。
誰曾想,時過境遷看到的是這樣的場面。
忽必烈今日之作態,比那向金國稱臣的趙構又好到哪去。
也就是新唐天子賢明、一統天下大勢所趨,才使場面好看些,否則與趙佶父子又差多少。
“趙宋自棄中原,無歲不望許和,無人不怯用戰。汴梁不守,江都再奔,懦主失魄,庸臣無義……”
言猶在耳,所謂“懦主”既已換作了堂堂大蒙古國的大汗。
想到這裡,姚樞不由掩面。
並非因為主憂臣辱,而是感到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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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傍晚。
李瑕回到內廷起居殿,站在地圖前看著。
“陛下。”
月烈拿著一件狐裘過來,披在了他背上。
“北邊天寒,殿中又未生炭,可別冷到了。”
“不冷。”李瑕道:“你父親在東道諸王之中確實還有威望,比如遼東便有一蒙古宗王猩都。”
他在地圖上高麗北邊的位置圈了一下。
“近年來,乃顏想要自立稱汗,因此不斷逼迫猩都;如今海都也想招攬他,已遣使到遼東。猩都夾在各方勢力之中很為難。朕在考慮,如何使猩都歸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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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都?”
數日之後,忽必烈從月烈口中聽說了遼東之事,不由沉思起來,之後又問道:“與海都的戰事怎麼樣了?”
月烈應道:“好像不太順利。”
“那看來,李瑕已起意讓我回草原,為他爭取力量對抗海都。”
忽必烈想到這裡,不由笑了笑。
看來,兩虎相爭,李瑕還得要他幫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