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虎 作品

第364章 曾相的使絆(第2頁)

 耶律寧表面上似乎也承認大宋目前在詩詞文學上的領先,但是他卻極其刻薄地指出:像你們這樣大搞黨爭,內部纏鬥,瘋狂互擊,也就等著蘇軾致仕或者再次被打倒,基本也就被折騰得差不多了。

 範純禮此時皺了皺眉頭,他其實一開始就聽出了曾布的不良居心,但是眼下卻是外交場合,曾布的做法雖然可惡,但是他說的一番話卻難以指責,是可以理解為在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上絲毫不能讓步的意思。

 而此時的對方耶律寧顯然已經被激怒,而他現在又總不能說自己人說的不對,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拱手說道:“大宋雄踞中原,既承華夏之天命,掌富庶之中土。凡治下二十五路之地,處處皆是人傑地靈,歷數風流人物,如泉湧江流之勢,綿綿不絕。這絕非是你們開了幾年科舉,選了幾個林牙【注:遼國的翰林之稱】就能趕得上的。”

 “範學士好大的口氣,就是不知道這人傑地靈的中原之地,可能擋得住我大遼十萬鐵騎的腳步幾個來回?!”跳出來叫囂的是此次的副使,同時也是南院宣徽使、漢人行宮都部署蕭常哥,他是武將,一直便有點看不慣耶律寧文質彬彬的士人習氣,遼宋來往了這麼多年,哪次不是倚著強大的武力與蠻橫不講理的態度獲得最終所需要的東西呢!

 耶律寧稍稍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出言制止,一是這蕭常哥雖然是副使,但卻並非受他這個正使管轄,相反遼國的副使還有監督、制約他的權力,並且在一路之上,蕭常哥會有自己的渠道不時地向上京發回他獨立的報告;二也是每個契丹人的骨子裡都有著崇尚武力的基因,在關鍵時候,他也不介意通過炫耀與展示武力來令南朝宋人低頭。

 “哈哈,我大宋文脈悠長,新人倍出。縱是讀書士人,卻也是下馬治民、上馬領軍,以文御武,百勝於外。”範純禮可不是那種能被契丹人兇巴巴的幾聲恐嚇就能嚇得住的文臣,越是這樣,他倒越是鎮定,“紹聖三年,這西酋梁太后也是持兇興兵,糾兵五十萬來犯我境,我朝僅是派去了一名新晉進士的知軍,僅僅數千之兵,便叫其大敗回逃,梁太后無顏苛活而自絕於軍中。貴使對此事不會不知吧?”

 “……”蕭都哥卻是一時語塞。

 西夏便是在紹聖鄜延大戰之後,元氣大傷,更是在橫山一片盡失戰略要地,處處被大宋控制住了咽喉之地,宋軍進而南定青唐、西進隴右,被死死包圍的西夏從此一蹶不振。

 遼國一直對西夏與宋進行相互牽制,在西夏狂妄自大時不忘敲打敲打它,但是要是被大宋壓過的時候,北遼總會及時跳出來,給西夏撐撐腰,甚至也不介意下場幫一把。

 只是沒想到西夏就這麼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後知後覺的北遼最後才開始關注起秦剛,只是這時,秦剛卻是南下掌管海事院了。

 不過,也正是提到了秦剛,耶律寧放開了剛才已經快起衝突的話題,假意不瞭解情況地問到:“不知當年立下大功的這位年輕知軍,可否就是貴朝東南海事院的巡閱使秦剛秦徐之?”

 “正是。”範純禮對秦剛的印象極佳,不僅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回朝,便是秦剛運作的朝堂靖中、蘇軾拜相、政治調和下的結果之一,更是因為秦剛的從政治事風格,更是深得他的認同,“秦龍制何止西北建功,其南巡一年,便在南洋擊敗三佛齊與交趾,先後建立浡泥、麻逸等自治領,南洋諸藩,舉國拜伏,此正是我朝之文臣名將之風彩也!”

 “可惜啊!秦龍制正值大展拳腳之盛年之際,聽說卻要為母丁憂三年啊!”蕭都哥忍不住出言說了一句,有點幸災樂禍之感。

 而耶律寧卻對他瞪了一眼,意思這話說得太冒失,失了禮儀不說,反倒露出了他們一直關注宋朝官員動向的底子。隨即卻是故作驚訝道:“是麼?這個我倒是不知道,為母丁憂,此為人倫至孝之舉,不貪戀高位而不去,這便是士人高潔之行。”

 曾布開口道:“我先前只知貴朝南面官多守丁憂之禮,大使身為北面官,對此也十分看重嗎?”

 耶律寧此時才覺察出對面曾布的極不討喜,卻是淡淡地說道:“北面南面之官,皆是遼臣。大遼臣子,盡守華禮。曾樞相所知所言,莫非是對我大遼的輕視麼?”

 “哈哈,哪裡哪裡,大使言重了,不知者不罪嘛!不知者不罪!”曾布卻是滑頭地閃過。

 耶律寧也不想繼續糾纏此事,便將曾布拋在一邊,繼續與範純禮攀談起了方才說到秦剛時所提到的南洋諸蕃的話題。

 範純禮如今是禮部尚書,即使是之前不太關心這些,但在他到任之後,也曾極其負責地查閱過相關文件文檔,現在早就相當地熟悉。

 曾布今天的原意是想在一旁拱火挑撥,找到機會能給範純禮使絆,讓他這個館伴使成了一個館“絆”使。

 現在使絆不成,卻看到耶律寧反倒是與範純禮一見如故,他也只能豎著耳朵,看看能否從範純禮的說話中揪出點“言行不慎”、“空洩機密”的外交失儀之錯。

 可惜範純禮是什麼人,他一生穩重,又是做過樞密都承旨的人,當然明曉自己說話的邊界線在哪,與耶律寧之間,只聊這些地方的風土人情、甚至是奇聞異事,決不涉及到一些軍事、政治包括到一些商貿方面敏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