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虎 作品

第294章 掌控(第2頁)

 “此時此景,老夫不禁想起了當年與徐之在宿州碼頭初遇時所聽到的那句,‘傷心熙元經行處,律條萬言皆做了土。興,百姓苦;廢,百姓苦。’以此詞句可證,徐之也應是站在同情新法、贊同新法的立場!只是何苦非要走到新黨的對立之面呢?”章惇畢竟經驗老到,示好不見效,那就換一招憶舊。

 “新法是新法,新黨是新黨而已。”秦剛直接回答道,“章相既然能夠記得下官的這句淺陋詞句,那更應記得下官當年所說的另一句話——‘百姓雖不能治天下,但卻足以評定士大夫治天下的得失。’因此,秦剛自為官以來,行事為人,一非以黨派為標準、二非以師承為侷限。唯有知曉:凡百姓愛之喜之,即為我大宋官員應該行之為之。”

 章惇此時聽來,再想想:秦剛無論是在兩浙路所推行的青苗法,還是在陝西所推的保馬法,其名雖然都是出自於新法之名,但實際都有了他在內在細節之處的諸多改良。而實際效果,也是大大優於原先來的新法。當時在上報朝廷的奏章中的解釋是:各地皆有各地的具體情況,新法要想推行下去,必須要根據各地實情以作具體調整。

 其實他章惇也非食古不化之徒。

 紹聖之初,他高舉起了王安石的變法大旗後,也並非凡事都要一字一句地奉王安石的話為金科玉律。反倒是在這裡被蔡卞鑽了個空子,先將王安石奉為聖人,再因為其女婿,又以王學衣缽傳人之名義,與其競爭新黨領袖的地位。

 說到底,章惇還是相對更加認同於秦剛的這種改良主義的思路,也是希望自己所領導的這場紹聖紹述的變法運動,真正完成對於心中政治目標的最終實現。

 “百姓評定一說,聽之成理,但也未必可靠。百姓多愚昧,又易被奸猾小人蠱惑煽動,不可為評判評價的依靠。”章惇皺了皺眉頭,指出了這其中所存在的問題。

 秦剛笑了笑,這時的士人多是這般認知,倒也沒有必要去費心辯駁,只是隨口說道:“百姓被蠱惑煽動,多半自己吃苦。士人官員又何嘗不會被蠱惑煽動?只是到時吃苦的,卻又是天下之百姓!”

 章惇只覺得眼前的這位年輕人甚至是奇特。

 自從與他交談以來,似乎沒有一句是順著自己的心意所講,但卻又發現這些話語恰似犀利的刀劍,句句卻是戳中了自己平日裡百思不解的諸事癥結,讓他又不由地為之而反思。

 譬如方才這句“士人官員又何嘗不會被蠱惑煽動”,元佑年間的種種荒唐之事歷歷在目,難道說,一切都只有高太后那個昏庸的老太婆作主,一切又僅僅只是司馬光、呂公著等等舊黨領袖的肆意妄為嗎?

 滿朝文武,天下官吏,如果不是一杆子全部掃進舊黨餘孽的籮筐裡,那麼也就只能把他們都列入到“被蠱惑煽動”的那幫人的範疇之列了。

 “老夫對徐之的學術承襲一直甚為好奇。按理說,你既為少遊之弟子,自然應從其才學、繼其衣缽。然而你之言行處事,卻多有果決之氣,卻少因循守舊之風。所以,老夫時時便有懷疑,徐之的身後,莫非另有高人指點?”章惇此時話鋒一轉,發出了一句特別的疑問。

 秦剛聞聽,卻是一拱手道:“下官出身微末,幸得恩師家族收留,以研習恩師舊作為始,此事在家鄉人皆知之。入京之後,便得其親自悉心指導,學業承襲一事,無甚可疑之點。若說差異。正如恩師少遊師從蘇公,蘇公作詞便是‘大江東去’,恩師起句卻是‘山抹微雲’,其異大矣,唯真情入字為共識耳!”

 章惇卻正色道:“徐之你莫拿詩詞風格之事誆解,此理老夫自然知曉。可是實觀爾所行,無論是在兩浙、還是在陝西,包括在這河北滄州,你這幾年的施政的手法、主旨及方向,卻與這舊黨的思路、想法並無分毫關係,反而卻與我新法多有吻合、相配。所以,老夫倒也真是搞不明白你的政治立場了!

 “所以,立場、身份到底應該由誰來定呢?”秦剛順勢便把問題拋給了章惇,“如果交由權勢而定,那麼章相公如今一言九鼎,左右臺院諫議大權,自然一言便可定之,又何必再問下官。而若由其言行而定,則萬事皆有眼見,事實便可給出結果,又何必為此煩心?”

 “好好好,你要說事實,老夫便就與你論事實!那從事實來看,莫非徐之到了今日也不肯承認自己也實為我新黨一員的事實否?”

 秦剛此時大約明白了章惇的想法:黨同伐異的原則,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但是對秦剛的拉攏,則寄希望於對他真實身份的重新認定:

 比如,他會不會是一個包裹著舊黨外衣的新黨官員呢?至少章惇現在就是想要這樣子來說服自己、進而希望與秦剛實現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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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秦剛的這句回答是《論語》裡的原話,其實他就是在表示,我可以與人合群,但是我不依附哪一個黨派,哪怕是你章相公如此誠意滿滿地邀請我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