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談笑行陽謀(第2頁)
“少遊你可知道,之前隨你的任命邸報一同前來的,便是中書五房密發我,要求按月上報你在處州的異常情況。我是視此等密報為士人恥辱,自然是不加理會。但若是換了這個奉迎拍馬之徒來此,少遊你接下來的日子可要多多當心啊!”
“秦觀還是要在此謝過公濟兄的照應。”
“這話不提也罷,”袁轂擺擺手道,“接下來還是要想一想如何應對這個將要到來的張賓老才是。”
秦剛此時笑著對袁轂說:“袁知州不知是想做個好前任、還是惡前任?”
“此話怎講?”
“我在高郵曾聽司戶參軍金子規與我講過,大凡官場上會有兩種前任,一種臨走前,會在賬庫裡留足銀錢,政務好事也會多留幾個尾巴,讓後任可以輕鬆地收尾完成,則被人稱為‘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此便謂之為好前任。”
“原來如此,”袁轂大致聽得明白,“我與這張賓老無親無緣,又看不慣此公的嘴臉為人,實是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好前任的。只是不知那惡前任又是如何做的?”
“賬庫裡錢全部花光,政務易事好事儘量做完、難事壞事盡數留下。”
“哈哈,這個惡前任,倒是正合我意。”
“秦剛不敢有瞞知州,如此謀劃,也是為了恩師在新官到任之後能有更好的生存餘地。”
“哦?此正是吾所欲也,你可細細給吾講來!”袁轂非常興奮地說道。
秦觀雖然微微皺眉,開口來勸阻了兩句,不想卻被袁轂一句“我這惡前任,多半還是為了少遊老弟你”之話堵了回去。
秦剛給袁轂出的主意主要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確定秦觀在處州地方牢固的地位,以防張康國來了後肆意欺凌。
按理說這一點比較難,但關鍵點在於秦觀當前的職務是監酒稅。前面分析過,處州的酒稅佔到了當前全州財政收入的四成。如果能提高一倍的話,那就達到了六成。這也就會有了非常樂觀的話語權,既然如此,秦剛索性就人為地促成這點——按去年酒稅的兩倍定額預交稅錢。其實算一下,也不過就是八千貫錢。
而這個錢一旦收上來,到了年底便是多退少補的事情,張康國要是想使壞,也得掂量一下是否想到冒著年底退稅的風險。
第二,要把處州儘可能多的官吏利益與秦觀綁在一起。秦剛建議袁轂收到預繳的稅款之後,立刻給大家漲俸祿。因為大宋朝自神宗熙寧改革之後,開始由朝廷負擔所有地方吏員的俸祿,這個方法雖然對整肅吏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也給朝廷造成了極重的財政負擔。所以,在財政收入不佳的地方,吏員的月俸待遇是很難增長的。
而袁知州因為地方的酒稅大幅提升,從中拿出利潤來給大家漲月俸,合情合理,並且深得吏心。帶來的潛在問題就是,假如張康國你想玩什麼花招,酒稅收入最後要是掉下去了,新知州拿不出錢,是不是有膽量敢把大家的月俸降回去?
第三,既然袁知州明確表示不會去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好前任,那麼,雖然是這次預收上來了不少的稅收,這處州多年積欠的民生政務之事,可以說是數不勝數。那就好,大家一起打申請,凡是可以立杆見影的,袁知州大筆一揮,立即批准、當即實行。而若是需要十年樹木、百年大計的,那就“酌情再議”,留待新知州去斟酌吧。
如此這樣一安排,秦剛第一天讓人將商量好後剩下的一萬一千貫預繳稅款送去監酒稅務。而隨後,僅僅三天不到,這些錢,外帶州庫裡原先的兩千貫一百四十二文積存,就已經被袁轂花得乾乾淨淨,當然了,為了避免太難看,最終還是剩下了三十二文的一個零頭。
袁知州除了這三天裡批覆花錢的那種爽快感達到了頂峰,他個人在處州為任近四年來的名聲也達到了頂峰:不僅僅那些為吏多年首次嚐到漲俸的吏員們對其感恩戴德,而且因為這幾天便開始救濟孤老、淘井疏渠、義診施藥,甚至變著法子想為百姓發錢而被歌功頌德。
為了儘快發庫房裡還剩的一點銅錢盡數發完,他在翻閱了本地州志之後,發現今年的颶風日子雖然還沒到,但也提前給所有居民都派發了一筆抗颶錢。而提前發放的理由也相當正確:這稅錢就預收的,那抗颶風的錢就應該預發!
一時間,在聽說這位慷慨大方的知州老爺即將離任,城裡的父老已經開始忙碌著準備萬民傘了。
當然,這些只是百姓們的心意,袁轂豈會給官場上的對手以“沽名釣譽”的罪名彈劾自己的機會,當然他更多的考慮還是要不給接任知州任何發飆質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