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虎 作品

第127章 送別(第3頁)

 可能也察覺出自己詩中有了太多的消極意味,秦觀趕緊轉身道:“都怪我,平時詩詞怨艾慣了,今日再得文叔與履常親自送行,自是難得的幸事。對了,徐之,你多有急才,不如由你來幫為師作篇送行詩詞,答謝兩位師叔以及在場的眾人吧!”

 “好哎好哎!”李清照耳朵尖,聽得要秦剛作詩,早已跑過來,其他諸人此時話也談得差不多,也都聚在一起,想要親眼見見之前久負盛名的秦剛現場作詩。

 “呵呵。”想不到能被老師將了一軍,秦剛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便說,“剛才老師也講了,送別之時,也別總是悲苦落淚之事,今日之景、此時之情,不如聽秦剛給各位唱個曲子吧!”

 其實,宋詞原本就是曲詞,每個詞牌都會有固定的曲調,宋人作出詞後,多為現場吟唱之用,而秦剛此時所言的唱曲,便是自己親自演唱的意思。

 大家也都屏息以待。

 “長亭外,古道邊,”

 秦剛唱的這首《送別》,是近代音樂家李叔同根據一首美國歌曲重新填詞而作,作曲者是美國人,但卻是濃濃的東方國風的曲風,配合此時秦剛低沉的嗓音,一開口就鎮住了眾人。

 “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更關鍵的是,歌詞契合著此時此刻的長亭、古道、芳草、拂柳,甚至還有即將西落的夕陽,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歌詞雖悽美但不憂傷、曲調婉轉但無哀怨,秦剛獨特的歌聲竟把周圍也在送行作別的人都吸引得圍觀過來,或者說,早在之前秦觀作詩時,就有人注意過來了。

 秦剛繼續唱道: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李清照等人的眼中開始有了淚花。

 “長亭外,古道邊……”沒想到當秦剛再一次重複這一旋律時,亭外竟然響起相適宜的和絃曲調,秦剛口中歌聲未停,轉首看去,見似是旁邊送行人家請來的一位歌伎正在專心撫琴和曲。

 這《送別》的曲調平和,在懂得樂理之人的耳中,聽得兩遍,便能奏出和絃,也屬正常。

 “……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問君此去幾時回,唯有別離醉。”

 兩段歌詞唱完,尤其是後一段有了古琴旋律的伴奏,讓人聽得是如痴如醉,卻是唯美得忘記了落淚。

 良久,周圍的人群中爆發一陣陣掌聲與喝彩聲。

 此時,卻見方才彈琴伴奏的那名歌伎,起身走到近前,盈盈一拜道:“奴家抱月樓李湘月,今天在此伴人送客,方才聽聞這位小官人所唱曲調甚為心動,擅作主張彈琴伴奏,唯恐汙了各位官人的耳聽,特來陪罪。”

 “哈哈,不妨不妨。”秦觀卻是先樂了,“既是湘月姑娘的妙手撥絃,與我小徒的詞曲倒是相配啊!”

 李湘月這才注意到秦觀,她倒是認識的,趕緊上前拜禮道:“不知竟是秦大官人在此,奴家過於冒失了。既聽說唱曲之人是秦大官人之徒,那麼這位小官人便應該是那《少年華夏說》與《金雞報曉》的作者秦宣義郎了吧!”

 秦觀對此甚為得意。

 倒是陳師道笑說:“湘月姑娘乃是京師絃樂一絕,卻能知曉《少年華夏說》,倒是見識不凡。”

 李湘月再次拜謝後,卻是對秦剛問道:“奴家不敢多打擾各位,只是甚愛剛才之曲,不知是何格律何詞牌名?”

 秦剛笑道:“此曲名為‘送別’,並非詞牌,乃是尋常遊戲自唱之曲。”

 “哦,原來是秦宣義自創曲牌,難怪從未聽過。”李湘月卻緊接著說:“奴家有個不情之請,想請秦宣義准許奴家在京城首唱此曲。”

 秦剛已聽陳師道說此女乃京師歌伎中的絃琴高手,便爽快地說:“既然今天與姑娘如此有緣,此曲便贈予姑娘便是了。”

 李湘月聽了大喜。先前她只是懇求准許首唱,這首唱雖好,哪比得上秦剛所言的“贈曲”。因為一旦是將此曲贈於她後,此曲若非她點頭,這京師勾欄瓦舍也將只有她一人方可演唱。

 這京城歌伎,姿色技藝是一個方面,但若能遇上哪個詞詩大家,能有那麼一兩首可以獨自專唱的絕世名作,這才是真正出名出頭的好機會。

 待得李湘月再三拜謝而去,卻是三步一回首,目光流波不止。

 一旁的陳師道搖頭說道:“幸好徐之今日便就離京,否則再多留數日的話,這京城勾欄瓦舍處的秦大官人之名,就要換成秦小官人了。”

 眾人皆哈哈大笑。

 一旁的李清照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後,對趙明誠說道:“你看到了吧,十八叔真的很厲害吧!”

 趙明誠也被這個曲調聽怔了,他也輕輕地哼著最後的兩句,由衷地感嘆:“好詞句,好曲調,平易、直白,卻讓人心醉。”

 夕陽西下,暮色漸重,在眾人的依依惜別之下,秦剛、秦觀勸得送行眾人趕緊回城,他們也登上了停在碼頭的回程船隻。

 此行,便是秦觀的貶程之始。

 問君此去幾時回,唯有別離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