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隱相(第2頁)
而也因為這兩種意見的對立,讓眾人對於秦剛的政治立場也產生了各種猜測:
前面的人則因為他的師承身份,以及解試中的詩賦成績,十分篤定地將其劃入舊黨一群。
但後面的人則認為秦剛的個人思想、策論觀點,包括藉助《金雞報曉》這首異類詩的創作,都是在表達他對新法的認同以及革除舊弊的個人觀點。而且支持這一觀點的人,還找出了秦剛在京城裡先後拜訪過李清臣家與郭知章家的證據。
甚至,就在今天,一個更加爆炸性的消息再傳到了國子監:各種跡象都已經明確表明,將於本次省試之後就任朝堂首相的章惇,派人去了秦剛的宅子,下帖邀請其過府一敘。
章惇回京之後,一直深居簡出。他所接見會面的,一應皆是新黨的骨幹中堅。而這次對秦剛的邀約,則是極其罕見的現象。
這也成為了京城各方勢力判斷分析政治走向的關鍵變數之一。
趙挺之自然也不例外。
他自回到京城之後,一直在籌謀著要給新黨送上一份投名狀,以示自己的堅定立場。之前他曾參加朝廷的制科考試,想走與李清臣一樣的路線進館閣入中樞。但是卻因蘇軾的堅決反對,而抱憾而歸。由此,他的內心,便將蘇軾一派視為仇敵。
秦剛接到章惇的邀請之後,內心也頗為猶豫。
作為現代穿越而來的他,實際上對於新黨並無太多牴觸情緒,甚至對於新法中的大多數內容還是持贊同的態度,他所不願接受的,是此時章惇回京之時所抱有的“一雪前恥、快意恩仇”的報仇做法與手段。
過去,則會給外界一種他要投靠新黨的跡象。
但不去,實際上是失去了一個可以有準備地勸諫章惇的好機會。上次的宿州碼頭,全是臨場發揮,事後看看效果也不佳。
好在,秦觀倒是讓秦湛直接帶話過來,讓他不必擔心外界的看法,一切依本心而為,建議他還是應邀前往為妥。
正月十四,元宵節的前一天,也是京城元宵燈會的第一天。京城的主要大街兩邊,都紮起了各式的花燈,許多主要街道的路口,還搭起了戲臺,以待夜晚藝人的表演。
在前往章惇府上需要經過皇宮南門宣德門外,此時已經沿街扎滿了棘盆燈與各式的燈山。到了晚間,便會一一點亮。
與之前是宿州碼頭的那次刻意冷落不同,秦剛這次受到了章惇的熱情接待。
“那日碼頭相遇,老夫有所失禮。自回京之後,老夫一直欲與徐之一晤,不意雜事纏身,竟然一直延及今日。”
“章相公日理萬機,學生不過一後生小輩,哪裡當得起如此看重。”章惇原本就曾任過宰相,在京城裡,秦剛也已知曉,但凡做過宰相、甚至只要是進過政事堂的參知執政,都可以相公稱之,更何況眼下的章惇,早已是隻差一個名頭的朝中第一隱相了。
章惇安排與秦剛見面的地方,乃是其後院正廳,而非過去接待同僚官員拜見的前院正堂。這也是在表示他對秦剛的看重。
因為按宋人的習慣,見客的地方越是私密,就代表著關係越是親近。正如前幾天郭知章夫婦在後院接見秦剛一樣。
不過,初時秦剛的心裡還咯噔了一下,不過再想想,似乎章惇也就兩個兒子,並沒有待嫁的女兒,便才放下了心來。
這倒不是秦剛過於自嗨。這古人不僅重男輕女,而且極其輕視子女的婚姻權益,尤其是位居高位者。子女的婚嫁之事,往往都會納入到自己的政治考量部署之中,是隨時可以拿出來作為交換籌碼的。
因為恰逢元宵燈會的第一天,章惇和秦剛的話題也就過來路上的燈會開始。
畢竟兩人的身份差異擺在那裡,自然不會交淺言深。秦剛感慨一下京城燈會的盛大恢宏場面,章惇順便回憶一下淮南江浙燈會的精巧繁華,皆是各有默契地輕易不提當前的朝局之事。
不過章惇還是不吝於對秦剛異於同齡人的眼光、言行的種種讚賞。
“我觀朝堂給徐之的兩次封賞敕旨,一次是因進獻水泥配方,一次是因牛痘防治天花。此二者,雖看之平常,但實質利國利民之大,縱使再多的封賞也不為過啊!”章惇話題一轉,從秦剛的個人品行聊到了他之前的發明。
“蒙章相公謬讚,學生於此中的偶然心得,無非得自於格致學的琢磨。”秦剛也有心將話題往這個方向引導。
“哦?格致學?可是取自‘格物致知’之意?莫非徐之小友也認可司馬十二的格物乃去物慾之說?”章惇向來愛憎分明,對於曾徹底否定熙豐變法成果的司馬光自然是恨之入骨,談及他也只肯用於“司馬十二”這樣的排行之稱以示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