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義 作品

67. 第六十七章 消失在茫茫人海(第2頁)

 

    去往興泰的飛機上,聶聞看到鄺野沉重的神情,“這對兄妹和你關係很好”
 

    鄺野斂著睫,沙啞出聲
 

    “當初我被綁架,是他們救了我。”
 

    沒有他們,他可能已經不在了。
 

    鄺野仍然記得那個晚上,當他從被綁架的地方跑出來,在山路摔倒,疼到動彈不得,突然有束手電筒的光照來,他剛開始還以為綁架犯找了過來,沒想到是對兄妹朝他跑來。
 

    簡舒年一雙烏亮的黑眸看向他
 

    “噓,不要講話,我們帶你走。”
 

    簡舒年朝他伸手,把他背了起來,他們把他背到一間老房子裡,去拿了草藥、水和布
 

    “這是我們村自己種的草藥,可以塗在傷口。”
 

    簡舒年幫他包紮著,簡舒然拿布給他擦著身子,而後簡舒年拿了塊冷饅頭給他“晚上燒火做飯太明顯,你先吃個饅頭墊墊肚子吧。”
 

    鄺野接過,對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鄺野。”
 

    簡舒年朝他溫柔笑
 

    “我叫舒年,這是我妹妹,叫舒然。”
 

    得知他是被綁架的,兩人保護他,把他藏好,給他食物,幫他處理傷口。
 

    後來他們成為朋友,每年見面,簡舒年總會笑著抱住鄺野“阿野,好想你啊。”
 

    每次簡舒年和別人介紹他,都說“這是阿野,我最好的朋友。”
 

    簡舒年經常說,阿野,我好高興認識了你。
 

    他喜歡吹口琴,喜歡大山,喜歡夏風和晚霞,生性樂觀,溫柔得像冬日得一束光。
 

    在沒有遇到桑梨之前,在兄妹倆面前,是鄺野唯一能卸下防備和偽裝的地方。
 

    鄺野轉眼看向飛機外的萬丈高空,心卻沉入谷底。
 

    三個小時後,兩人趕到興泰市區的醫院。
 

    到急救室前,簡舒然看到鄺野,鼻尖一酸,衝了過來“阿野哥”
 

    “舒年怎麼樣了”
 

    “他還在裡面,沒有消息我都說今天路很滑,讓他不要著急去修路了,可是他心裡想著讓大家早一天方便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頭上流了好多血”
 

    除了他們,村長和好幾個村民也在這裡等著,大家痛心又焦急“年年是我們村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他是最有出息的,如果他要出事了,我該怎麼跟他死去的爹媽交代啊”
 

    簡舒然淚流滿面“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不在,我該怎麼辦”
 

    鄺野心底刺痛,擁住她,拍著她的背
 

    “沒事的,舒年一定會沒事的。”
 

    大家在門口等待著。
 

    過了會兒急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走了出來,簡舒然衝上去,“醫生,我哥哥他怎麼樣了”
 

    只見醫生搖了搖頭,說盡力了
 

    “你們進去和他說最後幾句話吧。”
 

    簡舒然懵了下,衝進去,看到躺著的簡舒年,握住他的手,失聲痛哭“哥”
 

    簡舒然崩潰大哭,求醫生救救他,簡舒年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很輕“然然,不哭。”
 

    “哥”
 

    簡舒年蒼白的臉上彎起一抹笑“然然,你一個人要好好的,哥哥不能保護你了”
 

    鄺野走過去,簡舒年看到他“阿野,你來了。”
 

    鄺野握住他的手,沙啞應了聲。
 

    簡舒年眼尾滑下一滴淚來,朝他笑“抱歉阿野,我不能和你還有桑梨一起去雲大讀書了”
 

    原本,他最期待的就是未來的這四年了。
 

    鄺野眼底血紅,喉間失聲,簡舒年輕聲道“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然然還有村子”
 

    鄺野俯下身,聲音嘶啞和他說話“舒年,我保證一定會照顧好然然我會幫你把這個村子建設好。”
 

    簡舒年淡淡笑“你們答應我,不難過,好好的”
 

    像是被上天抽走最後一絲呼吸,慢慢,簡舒年閉上了眼。
 

    幾秒後,心電圖機拉成一條平線。
 

    “哥,哥”
 

    周圍村民圍了上來,簡舒然嚎啕大哭。
 

    室外日光刺眼地落進來。
 

    將整個世界打得虛幻。
 

    周圍頃刻間都失了聲。
 

    鄺野看向簡舒年沉睡的臉,握住他不再有力氣的手。
 

    男生的手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發黃粗糙又黝黑,長了很多繭,指甲裡面沾滿了灰塵和泥土,像個幾十歲幹苦力的農民。
 

    鄺野腦中空白了一片。
 

    只剩下眼底灼燒發痛,紅得滑落下淚來。
 

    外頭的日光墜下。
 

    再也沒有升起。
 

    鄺野的世界,徹底熄滅了。
 

    後來,一切都恍然如夢。
 

    宋盛蘭派來的人和村民幫忙處理著後續的事宜。
 

    晚上,簡舒年被接回了杉錦山的懸崖村。
 

    第二天,宋盛蘭和鄺明輝也趕來了。
 

    他們心裡得知這件事也痛心無比,放下了工作來到興泰,也看望簡舒然。
 

    聶聞雖然和這對兄妹不熟,可是身處此環境中,他也感覺格外難過,收了平日裡的調皮嬉笑,代替鄺野如大哥哥般,陪在簡舒然身邊。
 

    更多時候,鄺野是一個人待著。
 

    他坐在曾經簡舒年經常帶他來的山頂草坪上,一個人失著神。
 

    鄺野記起許多曾經的畫面。
 

    他記得小時候,簡舒年帶著他在這個山裡放羊放牛,帶著他在滿山亂跑,帶他去摘果子,去溪裡游泳,帶他來到亭臺,吹著口琴給他唱歌,陪他聊天,舒緩他所有的不開心。
 

    簡舒年說,鄺野,你的耳朵聽不見沒關係,他們都會一直陪著他。
 

    鄺野還記得,上個月他和桑梨來到這裡,簡舒年帶他們兩個踏遍山裡。
 

    他們在傍晚迎著燦爛的晚霞,暢想著對未來大學的規劃。
 

    他們說,大學四年,他們可以一起去讀書館自習,一起去吃飯,一起去逛學生街,一起去當志願者。
 

    原本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可轉眼之間都變了。
 

    可是現在,無論是桑梨的聲音,還是簡舒年的聲音,他都聽不到了。
 

    鄺野眺望著遠處,眼底發熱。
 

    幾天後,簡舒年的葬禮在山裡舉辦。
 

    他那麼喜歡山,自然願意一直留在這裡,他的墓在山裡最美的一片雲杉林旁,溪水潺潺流淌。
 

    葬禮很簡單,沒請多少人,只有他們和村民幾個。
 

    簡舒然撫開墓碑的塵土,起身看向鄺野,鼻尖泛酸
 

    “阿野哥,我以為我哥會陪我一輩子的,可他為什麼這麼快就離開我。”
 

    鄺野看著墓碑上男生的照片,道
 

    “他並沒有離開然然,他一直都在,只要你想到他,他就在你身邊。”
 

    他在風裡,在雲裡,在雨裡,在浩瀚的星河裡,在她想要他出現的任何地方,他不是離開,只是換了種方式陪伴在他們身邊。
 

    他的生命停留在了最燦爛溫柔的十八歲。
 

    他的生命獻給了他最愛的大山,他在這裡長大,也在這裡長眠。
 

    他永遠是所有人記憶裡最好的少年。
 

    鄺野答應過簡舒年要好好照顧簡舒然,如今簡舒然在這世界再沒有親人,在鄺野和宋盛蘭的勸慰下,她終於答應去雲淩讀書。
 

    她還是想和哥哥一樣,好好讀書考上雲大,以後再回到杉錦山,建設山村。
 

    簡舒然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堅強,她像是沒有了大樹的遮蔽的小樹苗,在風雨的吹打下,一夜之間成長。
 

    她說,哥哥叫他不要難過,所以她要為他堅強。
 

    她要帶著哥哥的那一份樂觀和溫柔,勇敢地活下去,代替他踏過山河萬里,用她的眼睛和心,為他去看這個世界。
 

    鄺野又在山裡待了幾天,他每天都和簡舒然去著那片雲杉林,像是去找簡舒年說話,聶聞陪同著他們。
 

    聶聞從簡舒然口中聽到了許多有關簡舒年的故事,他的心也被這個身處貧困卻積極向上的少年衝擊到。
 

    曾經聶聞天天覺得安逸無憂的生活枯燥無聊,卻沒想到有人那麼辛苦活著,卻還在努力向著陽光處生長。
 

    臨近大學開學,三人回到了雲淩。
 

    飛機劃過天際。
 

    簡舒然看著窗外,手中攥著簡舒年的口琴,視線悵然。
 

    一切生死離別,悲歡離合都慢慢塵埃落定。
 

    天仍舊湛藍,風仍舊柔和,時間殘酷而公平地不斷向前,從來不等任何人。
 

    簡舒然到雲淩後,住進了鄺家別墅。
 

    她從聶聞口中得知了桑梨和鄺野之間的事,不敢去問,也沒再去聯繫桑梨。
 

    而鄺野,所有人都以為他經過桑梨和簡舒年的打擊,會徹底墮落一蹶不振,誰知道他回來後回到了家,不再抽菸喝酒打遊戲,不再萎靡不振,不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幾天後,雲大開學。
 

    他早晨洗漱好,換好衣服,單肩跨著包,拎著行李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