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21 章(第2頁)
青岑沉默著點點頭。
“你喚他什麼”
“小伯爺。”
寧雪瀅從袖中遞出一包秋荷特製的消炎藥膏,“好好養傷。”
雖不知是什麼,青岑還是接了過去,“卑職人微言輕,但還是想說一句,小伯爺如雲翳,您卻是世子的一束光。”
“世子與你說的”
青岑低眸笑了,甚少的笑了。他是唯一知曉衛湛“棋局“的人,卻不知全貌。
“世子的性子,說不出這樣的話,是卑職自己覺著的。”
寧雪瀅亦笑,仰面感受起晨曦的和暖,喃喃一句,留在冬陽中。
“但願吧。”
但願他們之間不再有隱瞞,而她能成為一束暖光,驅散衛湛心中的雲翳。
詹事府的窗前,衛湛休憩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毯子,睡顏映在曉色中,玉質凝脂,白潤無暇。
太子走進來,溫聲道“先生去榻上睡吧。”
公廨裡間有張小榻,用於官員日常休息。
緊隨其後的皓鴻公主笑問“大人沒有休息好,可是深夜難拒美人恩”
面對調侃,衛湛閉目不語,倒是太子捏捏額,不滿地睇了女子一眼,“皇姐怎還口無遮攔”
皓鴻公主笑了笑,“殿下,本宮十九了。”
太子肅了臉,將人強行拉走,不知去爭辯什麼了。
三千營,校場。
空曠的場地內,季懿行雙手提桶,連續跑了半個時辰,裸露在外的手臂繃起青筋,富有力量感。
一些兵卒席地而坐,看著校場上發瘋訓練的小將軍,紛紛開起玩笑,摻雜著葷段子。
“都知道咱們頭兒娶錯了妻,娶的是前任薊州鎮總兵之女吧。”
“那又如何”
“將門虎女,生猛啊。”
這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小卒吐出嘴裡叼著的草,笑得得意忘形,“家有猛妻,咱們頭兒還不得誒呦誒誒”
被揪住耳朵,小卒疼得齜牙咧嘴,“頭兒、頭兒饒命。”
季懿行鬆開他,狠狠踹了兩腳,木著一張臉叫他們起身操練。
小半日,季懿行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發洩不完的戾氣,累得兵卒們氣喘吁吁。
季懿行全程黑臉,眼前總是會浮現出昨晚在茅屋裡所見的場景男子將女子壓在破舊的木床上親吻,女子髮絲凌亂、媚眼慌張,一副被欺負可憐的模樣。
他不該記牢這幅畫面的。
衛湛欺辱庶妹,失德悖理,該被口誅筆伐才是,可一旦將事情捅出去,又將置寧雪瀅與那庶女的臉面於何地
煩躁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叫停兵卒原地休息,自己回到廨房更換官袍。
散值時分,他走出官署,還沒決定好是否要以此為挾,與衛湛在明面上撕破臉,就被自家的僕人圍堵住,“簇擁”去了馬廄。
父親還真是不省心,整日派人盯著他,生怕他惹事。
冷笑一聲,他坐進馬車,大咧咧讓車伕駛去城東酒樓。
車伕隔簾提醒道“老爺還病著,三少爺於情於理該慎行幾日。”
車伕是府中的老夥計,季懿行沒有立即甩臉子,況且礙於父親病臥在床,確實不能肆意為之。
再讓老頭子加重了病情,犯不上。
頹然地倚在車壁上,他懨懨道“回府。”
車伕一揚馬鞭,朝戶部尚書府駛去。
正二品大員告病家中,不少同僚前來探望,還不乏宮裡的宦官奉帝命前來慰問。
身穿麒麟服的御前大太監趙得貴,跟在景安帝身邊二十餘年,雖同是探望者,卻比旁人多了一份優待,由尚書府大公子作陪。
當他與季朗坤道別,被一眾府人送至大門外時,剛好遇見回府的季懿行。
大公子趕忙示意弟弟過來打招呼。
季懿行虛虛抱拳,沒有巴結的心思,也不願討好一個宦官。
趙得貴閱人無數,自然瞧得出對方的輕狂,只是在看清青年的面容時,年邁的老太監慢下了腳步,依稀憶起故人。
稍一打聽,他回到宮裡,在為景安帝稟明季朗坤的病情後,說起一件事“老奴今兒在季尚書的府邸瞧見個生面孔,是季尚書家的嫡三公子季懿行,陛下對他可有印象”
景安帝側躺在龍床上,單手撐頭,“是那個本該入國子監卻最後以武舉入仕的世家子吧。”
“正是,陛下可記得他的模樣”
景安帝嗅著趙得貴遞上的沉香,興趣缺缺道“那日比武擂臺搭建的太遠,朕沒看清相貌。”
趙得貴笑得眼尾堆褶,“那小郎君生得與賢妃娘娘倒有幾分相像。”
一句話
令本還沉浸在香薰中的皇帝睜開眼,目光犀利瘮人。
趙得貴嚇得以額抵地,直呼“老奴失言,望陛下恕罪”,可心中篤定,皇帝陛下非但不會怪罪他,還會讓他將人帶進宮裡。
但凡與賢妃有關的人事物,陛下一樣也沒落下。
好半晌,景安帝收起戾氣,用手拂了拂煙縷,半呵斥半釋然道“起來吧。”
趙得貴起身彎著腰,一副等待指令之勢,將人的感情拿捏到極致。
薄暮沉沉,寧雪瀅坐在臥房軟榻上繼續未完成的繡活,雙腳浸泡在盛有湯藥的木桶中。
不知小姐和姑爺發生了怎樣矛盾的秋荷淚潸潸地服侍在一旁,毫不掩飾心疼之意。
聽見吸鼻子的聲音,寧雪瀅好笑道“行了,當心哭壞眼睛。”
“小姐,咱們還是把現在的處境寫信告知給老爺吧。”秋荷坐在杌子上,雙手抓住寧雪瀅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小姐是老爺和夫人的心頭肉,千嬌萬寵著長大,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寧雪瀅並不認同,別說是昨夜的事,就是錯嫁一事讓父親知曉了,都會引起不小的波動。大同鎮那邊還在鎮壓悍匪,斷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父親添亂,“我都說了沒什麼大事,別胡思亂想了。”
自知勸不動脾氣倔的小姐,秋荷向木桶裡又添了熱水,哽咽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奴婢都會一直陪著小姐。”
不愧是孃親挑選的“小夾襖”,一點兒也不漏風,寧雪瀅感動之餘,不忘叮囑“不可在世子面前多嘴。”
“知道了”秋荷噘起嘴,一臉的不高興。
酉時過半,廊中傳來一道女聲,寧雪瀅會意,是蔡妙菱來府為衛湛醫治了。
聽青岑說,蔡妙菱的施針和藥方的確能緩解衛湛的心疾,卻無法扼制住衛九的出現,而蔡妙菱對此一無所知。
寧雪瀅陷入深思,不慎刺破指腹。她放下針線,擠出一滴血珠,
“去打聽一下,姑爺幾時回府。”
秋荷為寧雪瀅塗抹完藥,提著木桶走出去,見蔡妙菱扭著細腰直接走進書房,氣不打一處來。
“世子還未回,還請蔡醫女在客堂等候。”
蔡妙菱跨進書房的腳收了回來,吊著眼梢打量起從正房走出來的小丫頭,“呦,還在喝奶的小狗都會看門了。”
這會兒董媽媽和青岑都不在,只有幾名扈從守在庭院內,對於小姑娘之間的明爭暗鬥,幾人不想摻和。
秋荷雖性子直,卻有些嘴笨,一著急還會磕巴,她跺跺腳,質問道“你、你、你說誰是狗”
蔡妙菱抬袖掩口,“說、說、說的就是你。”
不帶髒字的調侃帶著濃濃的蔑視,不僅冒犯到了秋荷,也冒犯到了站在窗前的寧雪瀅。
看在她是母親摯友養女的份兒上,寧雪瀅秉著禮待的心思,不想鬧僵彼此的關係。她推開窗,探身看向還站在書房前的蔡妙菱,“
不請自入與樑上君子何異蔡姑娘自重。”
蔡妙菱攤手,先前我來時,青岑會引我入書房。今兒趕上他不在,我按著習慣去書房等待世子回來,有何不妥再說,玉照苑的護院也沒攔我呀。
怡米提醒您姻緣錯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寧雪瀅看向一眾扈從,“家有家規,失職則該罰。待會兒董媽媽過來,你們幾個記得主動找她領罰。”
扈從們低頭不敢忤逆,紛紛稱“是”。
蔡妙菱放下藥箱,走到窗前欠身一禮,“既如此,是我失禮了,這就給大奶奶賠罪。”
旋即看向秋荷,“老話兒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是我的不是,別介意啊。”
又被諷刺成狗,秋荷心裡更難受了,氣嘟嘟提著木桶離開。
對這個自小陪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寧雪瀅自認有些瞭解,她靠在窗邊繡起荷包,一針一線極為精湛,愣是晾得蔡妙菱渾身不自在,生出警惕,預判不出這對主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片刻後,灶房內衝出一抹小小身影,手裡端著個葫蘆瓢,直衝這邊而來,手一揚,潑出一瓢清水,盡數潑在了蔡妙菱的頭上。
大冷的天,蔡妙菱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看向揚起頭的秋荷,又怒火中燒地看向寧雪瀅,“這是伯府的待客之道,還是你們寧氏的野蠻行為”
寧雪瀅不緊不慢地穿針走線,“待客之道是留給體面的人,野蠻行為是以牙還牙。蔡姑娘張口閉口辱罵於人,想要哪門子體面”
草莽養出的女兒和丫鬟,果然登不得檯面,手段如此粗鄙
水珠從髮梢滴淌而下,蔡妙菱氣得身體發抖,白著臉推開秋荷,提起藥箱走向月門,“轉告世子,另請高明吧,本姑娘不幹了”
玉照苑的動靜鬧得不小,驚動了在倒座房休息的青岑兄妹和董媽媽。
衛湛回府時,青岑在玉照苑的月門前迎上去,稟告起事情的原委,“蔡妙菱不是善茬,但在緩解心疾上自有一套法子,是否需要卑職將她勸回”
步入廊道,衛湛解開裘衣繫帶扔給身後隨行的小廝,面色溫淡如常,“不必了,日後也無需召她再登門。”
那確實是要另請高明瞭,可之前也不是沒有遍訪過各地的名醫,成效都不盡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