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章 我看天下.皆英雄也.與君同行.為其解憂(第3頁)
袁承天苦苦道:“不錯,我以乎太自以為是,以為天下盡是好人,那是想當然的事,其實大謬不然,天下有善有惡,方為人間;世上春生冬滅,生老病死,本是常態,可是我卻不能置身事外!師父在世時常說與人為善,是人之根本;我愛世人,以湯藥救濟世人,是上天與我之胸懷,代表神人的宗旨,我為什麼不施仁義,反行邪惡呢?這是違背神人的宗旨!”清心見他說鄭重,也不與反駁,心中只想:這位袁大哥的毛病總是改不了,和他的先祖——袁督師一樣耿直不阿,不知變通,雖秉承天地正氣,然而這樣的人終不為世所用!不知是他們的悲哀,還是帝王的悲哀?當年的崇禎帝錯殺袁崇煥,以至身死國滅,而今袁大哥領導袁門與皇帝哥哥為敵,只怕將來難有善終,試想他欲以一人對抗一國,焉能成功?只是袁大哥執念太深,一時半刻他也未必明白這道理,便是說與他聽,他也未必聽進去,只有當他受到挫折,知其不可為時才會幡然醒悟,否則都是徒勞。
他們離開時,袁承天忽然想到軒轅神劍還在傅傳書身上,便又轉來,將傅傳書背後的軒轅神劍拿來,說道:“師兄勿怪!”其實在清心看來何必如此客套,本來這軒轅神劍就該他所有,現在只是物歸原主而已。傅傳書無言以對,只有不言不語,因為他無話可說,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你只不過搶來據為己有,人家取回也是情理之事,所以緘口不言。
待他們二人走遠,傅傳書這才睜開雙眼,陰惻惻笑道:“師弟,你不殺我,是你最大的失誤,將來你總要後悔的。”他從容不迫從大石下來,轉身來到一塊大石之後,探手取出一劍——卻便正是那軒轅神劍,只是此劍透著殺人的森森寒氣,——原來適才袁承天從他身背後拿走的假的軒轅神劍,真的被他藏匿於這塊大石之後,這也是他機謀深遠之處,因為袁承天輕易不會拿出軒轅神劍,只有在性命攸關,生死關頭才會拿出,所以一時半刻他不會發現,而當袁師弟對敵時,恐怕不知有假,這樣一來難免受制於人,性命堪憂!
他手撫軒轅神劍良久,自言自語道:“有朝一日,我參透其中秘密,那時便可招兵買馬,與嘉慶爭一日長短,坐擁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他想著想著,眼前彷彿可見自己九五至尊,臣民臣服,何等風光!他不由得笑了起來,聲音在此間久久迴響!至於回京都他思之再三,還是決意前往,因為袁師弟和清心雖一同迴轉京都,但一經到了京城,便會分手,因為京城人多眼雜,保不準有人識出二人真面目,多有不便,所以清心自然會迴轉將軍府,這一切的遭遇她也決然不會提及,因為這袁承天本是袁門少主,是朝廷眼中的忤逆亂黨,所以料到清心會守口如瓶,不會對任何人說及此事。嘉慶皇帝無從得知,自然也不會追究這其中的事情,自己對清心的不敬,自然也無人知曉,自己自然不會有無端禍事,綜上考慮,傅傳書將劍放入鞘中,背於背後,拍拍塵土,心中不由得意氣風發,目光所及,皆是美好,一路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中暢快——只所以會如此,皆因為他背後的軒轅神劍才是真的,而小師弟所拿去的只不過是把尋常的鐵劍而己。所以自己奸謀得逞,自以為功,不由的心花怒放!
這日京城在望,袁承天乘馬,而清心則坐在馬車中,因為一路而行,女子騎馬便多有不便,所以僱了一乘馬車。一路之上,二人頗不寂寞,山花燦爛,黃鶯飛鳴,更有奇山異水,讓人心胸開闊,有時袁承天便吟誦前人的詩詞: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笑我應如是!清心隔著馬車窗緯笑道:“袁大哥,你幾時也成了大詩人?”袁承天道:“我那有這本事,這是南宋辛大人的詞,他一生英武,是個真正的大英雄,當年以四百之眾殺入金兵萬人營,四出四進,擒得叛將王安國,斬首於市,可說是為不世出的英雄!”清心道:“辛大人非但英雄了得,詞也寫得天下無敵,記得有一首其中有句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袁承天不由擊節道:“世間英雄不常有,而辛大人卻為其中翹楚,一時的豪傑!真想見其為人!”清心道:“近代不也有這樣一位驚天地,泣鬼神的大英雄!”袁承天道:“你說的是袁督師!”清心道:“袁大哥你說他不是一樣是一位大英雄麼?”袁承天道:“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清心道:“古往今來的為民族大義的英雄,一生遭遇莫不悲慘!袁督師的英雄氣概充塞於天地之間,凌然於千古之上,世上幾人能與之堪比?百多年後,猶可感到其浩然正氣,不湮滅於人間!”
駕車的車伕聽他們兩個人壯志說天闊,雖然於事不知,也不知道什麼辛大人和什麼袁督師——因為他只是個與事無爭,默默無聞的人,但求一日三餐,不至露宿街頭也就是了,至於什麼民族大義更是不知所以,然而卻知道現在滿洲統有天下,漢人的地位低下,受人鄙視也是有的——因為亡了國的人還有尊嚴麼?雖然倡議滿漢一家,其實不然,便是滿洲貴族的格格不可以下嫁於漢人;漢人子弟更不可迎娶滿洲之女子,他們骨子裡還是以為天下只是滿洲人的,漢人只是效力而己,既使朝中有軍機大事,漢人官員也不得參預,他們處處防備著,因為他們從來就不信任,害怕有一日恢復漢家衣冠天下,那誠然是皇帝所不能允許的,所以暗中血滴子四下偵緝,捕拿反清復明的義士。他雖為一車伕,也知道那些反清復明的人中都是英雄好漢,為理想去爭,捨生取義,殺身成仁,是錚錚的好漢子,只可惜他身無所能,亦無武功,所以倍受欺凌,只有隱辱含悲,渴望有一日天道好還,拔亂反正,重見光明。
他見袁承天年紀也不甚大,不過弱冠,身體也不高大,只是瘦削的面容總是時不時透出悲天憫人的情懷,眉宇之間透著忠孝俠義,尤以一雙大眼睛總是看萬物總是悲傷,然而悲傷之中又帶著不屈的倔強。而車廂中這位皇家格格則容貌出眾,清新脫俗,與一般滿洲貴族小姐截然不同,沒有不可一世,矜持的樣子,反而讓人覺得可親,所以對她心生好感,只見兩個人可說是珠聯璧合,一個是美玉無瑕,塵世難容,心比天高,志氣殊高潔;一個是玉樹臨風,出塵之表,忠義乾坤,只是世難容,所以一生罹難憂患中,輾轉於世途之中,目之所及,滿是蒼茫和淒涼,總是悲傷慼慼,彷彿是一無是處!
在他內心中心想:這兩位少年男女如果結為伉儷,羨煞別人!——只是他不知道這位清心格格已為人婦,只是這不是她本願,奈何身不由己,世上多少事不是我們可以隨心所遇,有時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行著身不由己的事,做著違背心願的事,所以心生魔念,處處透著無奈與淒涼。記得師父趙相承曾說:天下人皆在苦難!當時袁承天不解,便問師父天下帝王擁有天下,富有四海,一定過得事事如意,沒有煩惱憂愁。趙相承不以為然道:“那只是表象,其實每個人都有憂愁苦惱,只是你見不到而已,所謂目之所見,心魔叢生,因為貪念,所以憂患其中,人人皆是上天操控之傀儡,生死富貴半點不由人!”初時袁承天不以為然,以為師父言過其實,在他看來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可是後來經歷這種種事情,憂患叢生,看到人生的生離死別,便覺當年師父所言不無道理,有時一個人的命運不是自己本身所能操控,是上天在冥冥之中運作,不是人所能更改的,是天命所歸,亦是天數使然!便如自己和清心格格今世也不可以在一起,因為自己是天煞孤星,一生禍及周遭之人,所以他忍痛放棄清心格格,不想她性命有危,自己情願一個抗起這生命的悲哀,也不情願讓清心受到傷害!在他內心深處自己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護清心不受別人侵犯,護她一生周全!在心中,清心重逾泰山,雖然不可得,但是一生有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