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九十二章 天地之內.五行之中.萬物生枯.萬種起滅.皆因愛緣.超脫生死(第2頁)

 

為首禿鷲兇巴巴衝來,本擬將袁承天啄食,不料一股強大勁風拍來,直震它羽毛紛飛,很是狼狽。袁承天餘勢不減,接著第二掌翻出,前頭之勢餘威猶在,第二掌更見威猛,竟而將這禿鷲當場拍死,跌落在雪地之上,餘下禿鷲見首腦已死,不敢再自行兇,便折回原路,向天空深處飛去,時不時長唳一聲,回看袁承天二人,似乎心有不甘!

 

袁承天長長出了口氣,忽覺胸中濁氣上湧,氣息經脈逆轉,便自不得動彈。趙碧兒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拍打袁承天,怎耐他此時氣息經脈逆轉,非有當世之大高手出手才可以解他危難,可是放眼當下,只見白雪茫茫,那有人蹤?趙碧兒的心不由沉了下去,難道天要絕人於此?

 

忽然白雪茫茫盡頭,只見有二人步履如飛,轉眼間便已至眼前。待碧兒看清二人不由驚呼出聲,原來此二人非是別人,卻便正是那靈蛇派的首腦白碧塵和那白鳳城二人,只是心中起疑,他二人緣何來到這雪山之上。其實自那次分別之後,白鳳城對這趙碧兒念茲在茲,心中腦海中滿是她的影子。新近他們父子在一次外出時,撞見一隊隊官軍向崑崙派駛去,便情知不妙,便順手抓了一名清兵喝問原由。這清兵見白碧塵兇巴巴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便一五一十將此次官軍在多鐸王爺的四阿哥多福安統率下進攻崑崙,如果崑崙派接受朝廷詔旨,為皇上所用,那麼一切全休,否則崑崙派便是滅頂之災。白碧塵聽了倒不怎麼放心上,心想這崑崙派與我靈蛇派毫無交際,生死我也管不著,便一掌拍死了這名清兵,隨手拋入山崖之下,為野狼所噬。白鳳城見了終是心下不忍,便欲躍下山崖為其埋屍。白碧塵見了,心想:想我白碧塵一生殺人無算,沒成想生子如此,真的讓人大失所望,——全然不似我殺伐果斷,反而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將來終難成大事。白鳳城也不理會爹爹,他下去將那清兵埋葬之後,又自躍身上崖。白碧塵要他同歸靈蛇山莊。白鳳城卻執意要去崑崙派。白碧塵道:“只怕咱們去時,官軍早已將崑崙派攻下,咱們去了也是於事無補,何必趟這渾水,自尋麻煩?”白鳳城都不依不饒,因為他心念趙碧兒,便舍了白碧塵大步向崑崙山而去。白碧塵氣得一拍大腿,:“城兒一向任性,既然他要去崑崙派助其一臂之力,那我也不遑多讓。”於是二人便隻身前往大雪山,可巧不巧正走時,眼見崑崙派便在眼前,不料竟撞見趙碧兒和袁承天二人。

 

白鳳城心下好奇,他見袁承天不能動彈,不明所以。趙碧兒自是知曉,便央求白碧塵救下袁承天。白碧塵見她出了這個題目,並不拒絕,哈哈笑道:“好,我答應你,——只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你可要答允,否則這位袁少俠死活,於在下可不相干。”趙碧兒蛾眉一蹙,正不知他要說出什麼不近人情的苛刻條件,不料白碧塵看穿她這心思,說道:“我這條件並不違背俠義道,也不是強人所難,而是一件皆大歡喜,潑天大的富貴。”白鳳城見爹爹說的鄭重,心中暗想:又是什麼樣的潑天富貴?白碧塵也不賣關子,咳嗽一聲,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說道:“我只是要求趙姑娘你莫失前言,依舊做我白家的兒媳,下嫁於我城兒,這可不是皆大歡喜的事麼?”趙碧兒冷冷道:“我如果說不呢?”白碧塵臉色一變,陰沉道:“那也由不得你,你要倔強我也不相強,只是你忍心看這袁少俠便此內息經脈斷絕而亡麼?”趙碧兒道:“你趁人之危,要挾於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白碧塵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了好一會,這才說道:“我白碧塵從來沒有自認名門正派,也從來不成想做什麼英雄好漢,要做就做惡人,可是在下手下從來未枉死過一個好人,殺的都是那些為害人間的無恥的奸邪小人,可不比你們崑崙派調教出的識大體,明是非的好弟子。趙姑娘須知天下多有偽君子,打著道學的幌,私下卻幹著殺人放火,卑劣無恥的勾當,在白某看來還不如我這強盜,我們還秉承‘盜亦有道’的規矩,而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盡做些欺世盜名的惡事?趙姑娘,咱們這便別過。”他說話一完,便要攜白鳳城同去,便是不再理袁承天他們二人。

 

白鳳城此時心不甘,情不願,口上附合爹爹的說話,只是腳下並不行走,眼睛看著趙碧兒,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是要她向白碧塵低頭,否則袁承天只怕真的要死,——可是隻見趙碧兒猶自看著袁承天,滿眼是憐惜的神情,卻對他視而不見,不覺心中酸楚,心想:原來趙姑娘從來未忘記她的這位小師弟,我在她心目之中竟可以忽略不記。他的心情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心想:豈難道我在趙姑娘心中竟不如他?白碧塵見白鳳城遲遲不走,有些慍怒,心想:豈難道我白碧塵的兒子便不如人?

 

白碧塵見白鳳城痴痴然的樣子,一時心中不知是恨是悲。天上又飄大雪,白碧塵道:“城兒你還不走,人家心裡全然沒你,你還巴巴地在這幹麼?”白鳳城此次前來崑崙派便是為了見上趙碧兒一面,可是今日一見,不如不見,心中一時萬念俱灰,昔日的豪情壯志不復存在。趙碧兒見他神情沮喪,心灰意冷,心中也不由得心生憐憫,心想我如果不答應他,那麼阿天勢必死亡,我於心何安?便是餘生也不得安寧?可是待要求肯於他,卻又不能,一時彷徨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白碧塵已然看出他的心思,心想如果我和城兒真的一走,那麼她勢必無法可施?他倒要看看這趙碧兒能倔強到何時,便強行拉著白鳳城離開。白鳳城再也顧不得別的,大聲道:“趙姑娘你如果再不求肯我爹爹,只怕來不及了?”趙碧兒看著袁承天,見他面色黯然,只有出的氣息,無有進的氣息,似乎一時半刻便會死去,心想:我難道眼睜睜看他離我而去,無動於衷?這時袁承天聽他們說話,心中不知如何抉擇,因為經脈逆轉,已然不可以說話,所以只有一雙眼晴看著碧兒,意示於她,便是自己死了她也決不可以嫁給一個她所不喜歡的人,那樣她餘生便會在懊悔中過活,那樣豈不是很殘忍?

 

白鳳城掙脫爹爹的掌握,來到趙碧兒跟前,神情悽然低聲道:“趙姑娘,你暫且委屈求全一下,全作答應,將來待袁少俠身體無恙,我便不強求於你,你可以自行離去,我絕不相強,你看好麼?”趙碧兒見他求肯自己,語出真誠,全然不似做偽,不由得心想:這未始不是一個好法子,否則阿天真的要死,自己只怕將來後悔莫及。她回看阿天此時更是氣息微弱,再不施以援手,只怕真的有死無生,難道自己真要眼睜睜看他死去而無動於衷麼?不行,我不可以這樣做!她打消自己的念頭,徑直來到白碧塵面前,說道:“只要前輩能救我這位小師弟,那麼我情願與白公子結為伉儷!”白碧塵拍掌笑道:“好的很,這才是識大體的好姑娘。”他又看著白鳳城,說道:“擇日不如撞日,那麼便是今日,今日初九黃道吉日,你們這便夫妻交拜,共入洞房吧!”白鳳城心中詫異:爹爹此舉未免操之過急,似乎不合時宜。白碧塵從來厭惡世人那種假仁假義的作派,從來是心有所想,便宣之於口。他抬頭看了一下,見不遠處正有一座廢棄的宅子,獨立在風雪之中,顯得格外刺眼!臉上顯出笑容,可見他是要兒子白鳳城和趙碧兒二人在此廢宅成婚。白鳳城心下竊喜,終於可以和趙姑娘結為伉儷,鳳凰于飛,這豈不是人間美事。他情不自禁偷偷瞧向趙碧兒,只見她殊無歡顏,蛾眉低首之間盡顯憂愁,彷彿此事於她非是好事,反而是件擾人心神,壞人行止的惡事,因為在她內心深處根本不喜歡這白鳳城,心中只有袁承天,再無第二人,天可荒,地可老,只是此心不可移!

 

袁承天此時正是經脈逆轉,內息亂走亂撞緊要關頭,說話不得,內心焦急,只是說碧兒你不可以委身於他,否則你要痛苦一生,——可是難道要她和自己在一起——那豈不是害了她,自己是天煞孤星,一生鬱鬱寡歡,禍及周遭至親之人。自己豈難道要害死她,那豈是自己所願?——可是自己心底裡卻為什麼不希望她下嫁於這白鳳城?難道自己內心還是捨棄不下她,心心念念要與她走完這一生?可是這又不能夠,如果那樣,真的會死人的,自己如果喜歡她,卻為何不放棄,讓她委身於白鳳城不好?這位白公孑可不似他爹爹白碧塵殺人無算,有時邪氣橫生,讓人生怖。

 

明燭閃亮,這廢宅也非十分荒涼,灶間有鍋碗,大堂也不見灰塵,只是安靜,似乎長久無人居住的光景。白碧塵笑呵呵讓白鳳城和趙碧兒二人拜堂成親。袁承天則被丟棄在一個黑暗角落,似乎無人理睬。白碧塵見二人拜過天地,再拜高堂,更是樂不可支。白鳳城得償心願,自不待言,只是此時趙碧兒內心有種無法言表的情感,不知是喜是悲,抑或是無奈!有時造化總是能人,讓有情人不得眷屬。袁承天在黑暗中看碧兒和白鳳城雙雙入了東廂房——那是白碧塵臨死起意佈置的花燭洞房,他意在要碧兒不再反悔,也讓白鳳城得償心願,不再鬱鬱寡歡,他們似乎人人皆大歡喜,獨獨苦了袁承天!他知道如果碧兒不嫁白鳳城,這白碧塵決然不會救自己活命?想到此處,不覺萬念俱灰,便有一死百了的念頭,可是不能,自己如果死了,那清心格格只怕要傷心欲絕,也不會獨活世上,自己這樣一來豈不是害了她?所以他雖內悲苦萬狀,然而卻不自裁,因為心心念念為一人,所以還要堅強!

 

白碧塵見此間二人已拜完天地,似乎已無他事便抓起袁承天躍出廢宅,幾個起落之間已遠離這地方,找了一塊乾淨的大青石,將他撂在這大石之上,說道:“對不住了袁少俠,咱們便在此處運功療傷,讓老夫為你迫出體內邪氣,讓經脈內息重歸正軌。咱們遠離他們也是好事,這樣便不會打撓新人大喜之日。”袁承天聽他說新人大喜之日,內心如被大鐵椎重重擊打,說不出的悲苦萬狀,只覺眼中有淚,心中有苦,只想大聲哭上一場,從此成為陌生人,甚而比陌生人還冷!不由萬念俱灰,想著:此去青天無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見成恨淚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