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念茲在茲.不忘於情(第3頁)
袁承天見碧兒沮喪的樣子,便好言安慰,“碧兒你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咱們絕然不會死在這裡的!”趙碧兒見他堅毅的神情,心想:不錯!這時天已轉白,天明瞭,四下景物才不再模糊,只見谷中一條長長溪水向谷底深處流去,其間更有魚蝦,谷地兩旁竟有桃樹和李樹,已然花開滿枝,引得花蝶飛舞其間,更有幾隻猿猴嘶叫著攀爬藤條上下其間,盪來盪去,玩得不亦樂乎!趙碧兒見這猿猴無拘無束,來去自由,沒有煩惱,便低聲道:“它們這樣逍遙自在讓人好生羨慕!”袁承天道:“好是好,只是天下庶民猶在苦難中,也許要世間一位大英雄去解救?如果人人但求自安,那麼天下永遠都是滿洲人的,漢人不復擁有!”趙碧兒道:“阿天你總是民族大義,念茲在茲,可是這希望似乎終究渺茫!”袁承天道:“有時我也知道,我哪有逐鹿中土的本領,可是我既然接任掌門之位,那麼也只有免為其難,盡我所能,共赴時艱,但願上天佑我族人,驅除韃虜,復我中華!”趙碧兒聽他說得情自肺腑,也是熱血沸騰,不由得握住袁承天的手說道:“阿天,你有份心思也算是一代英雄,不枉此生!”兩個人四目相視,滿是期待與渴望。
忽然頭頂嘩啦啦響,竟而有幾塊鬆動的山石滾下,向著二人頭頂砸來。袁承天見勢的快,一個虎撲將趙碧兒攬入懷中,然後翻滾而出。趙碧兒身在袁承天懷中,但覺他男子漢氣息,心神盪漾,情不自禁如小鳥依人偎在他懷中,左手拿他衣襟,好想與袁承天一生一世這樣永不分離,那怕將來面臨生死大劫也不懼,她可以不在乎他是天煞孤星,與他相隨,大抵命運多舛,甚而有生命之危,可是在世間與一個心愛的人同生同死在一起,不也是一種幸福麼?
袁承天只顧保護趙碧兒不受山石傷害,倉卒翻滾之間不意一頭撞在一塊突出的青石之上,立刻鮮血直流,讓他本來英俊的面目看起來模糊不清。趙碧兒見此情形,失聲道:“阿天,你的頭流血了,我……”袁承天出手點住頭腦周遭穴道,不讓侵害,然後用懷中取出金創藥敷在傷口處,安慰趙碧兒道:“我不妨事的,碧兒你又何必大驚小怪?”趙碧兒知他說的是違心之話,現在他頭破血流豈有不痛之理?他只所以這樣說是怕她為他過於擔心!袁大哥這一生從來都悲天憫人,替他人處處著想,獨獨想不到自己才是那個世間最可憐的人!究其一生他這種性格也難以改變,彷彿上天與人皆是平等,終究免不了生老病死,世上之人任誰也不可逃脫!
趙碧兒見他血流已緩,可見金創藥已起了作用,便心神安穩,心不再忐忑不安了。袁承天用溪水洗去臉上血汙,又用一根竹枝插入已散亂的髮髻。他見碧兒正痴痴看著自己,神情透著古怪,便問道:“碧兒,你看什麼?我有那樣好看麼?”趙碧兒莞爾一笑道:“你可比古時潘安和宋玉強之萬倍,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亦不如你。”袁承天道:“我只相貌平平,怎麼可以他們兩個貌絕天下的人相比?”趙碧兒卻道:“未使不可,我只所以說他們皆不如你,因”因為他們兩個人只會風花雪夜,陽春白雪吟詩作賦,無病呻吟,可說惺惺作態,不知天下庶民苦,沒有民族大義,忠義千秋的氣慨,彷彿二八女子,柔弱可憐!你說天下盡是此輩,天下焉有不亡之理?他們太平盛世無用,亂世又不能提槍上馬殺敵衛國,你說此種人生之於天地之間有何用?”袁承天心想:碧兒所言不差,現在可不就是這樣,伶人歌伎大行其道,豪奢的成程讓人咂舌,而底層萬千民眾生存於艱難之中,這豈不是怪哉!衛國的將軍被朝中奸佞排斥,而嘉慶皇帝似乎無動於衷,看他們禍亂朝堂,尤以多鐸親王為最,多隆阿將軍依附於其,因為他看重的是這多鐸身兼攝政王之職,權勢尤在皇帝之上,有時皇帝要行頒旨還要經其允許,否則難以使行!可見這多鐸在朝野之中氣焰囂張,甚而有時帶刀上朝,無視朝廷的規矩。嘉慶皇帝只隱忍不發,有時一笑遮掩過去,不作多加理會。多鐸便自以為是,以為天子少年可欺,行為言行更加不堪,朝中大臣只有人人自危,不敢與之抗衡,都避其鋒芒,以免惹上無妄之災。便因如此多鐸更加有恃無恐,在朝堂打壓異己,凡是自己不對的人便千方百計羅織罪名,無中生有,不是押入天牢,便是革職流放邊疆苦寒之地,不得召旨,永不得迴歸中土,只有老死其地,可說其極盡極能事;然而他對和碩親王舒爾哈齊卻無計可施,因為他忠君愛君,為官光明磊落,沒有汙點,便是朝堂彈劾也是無跡可尋,只有暗自生恨。和碩親王豈有不知這位王兄野心極大,似有不臣之心,只是苦無確鑿證據,也不敢發難,否則殺虎不成反受其害,得不償失,所以只有隱下不發,只待將來一有機會便將亂黨誅殺殆盡,以還朝堂正氣凜然,人人奉公守法,家國昌盛!
趙碧兒見袁承天低頭沉思,似乎想著心事。她來到一株桃樹前,擷取一支桃花,自言自語道:“當年桃花夫人為了自己國家國民而嫁給了楚國國王——一個她所不喜歡的人——雖然榮華富貴盡有,——可是那又怎樣,還不是一樣鬱鬱寡歡,難以開心顏!阿天你說世上的人是真心相愛的多些,還是那些貪圖別人富貴的女子多些?”袁承天道:“盡有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可是也有情性高雅,冰清玉潔操守的人,雖然他們寥若星辰,然後卻用餘光照亮別人的路。”
趙碧兒漫不經心道:“阿天,我聽人言清心格格嫁與海查布——多隆阿將軍的兒子?”袁承天聞言,心中一痛,似乎眼淚水便要落下。如果說他不思念清心格格,那是欺人之談,因為每個人心中總有一件揮之不去的人和事物,不因時間而湮滅,只會更加思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穩住心神,說道:“也許天數使然,我是天煞孤星,也許這一生不堪擁有愛情?也許她嫁給海查布是她最好的歸宿!我——又算什麼?只不過草莽漢子,又怎麼可以擁有她?可不是痴心妄想麼?”
趙碧兒聽他這樣說,覺得不平,氣憤道:“你以為你辦了一件好事,成全別人的所謂金玉良緣?可是你知不知這樣誠然會害死人的?清心格格根本就不喜歡那個海查布——因為他非但相貌粗陋不堪,更兼性情暴戾,清心格格嫁給他誠然一塊美玉入汙玉。阿天你不心痛,當事之時你為什不阻止她?”袁承天道:“我又不是她什麼人,有理由阻止她麼?她有她的自由選擇。”袁承天只是未將其中真實原委說出來——這是她阿瑪舒爾舒齊和嘉慶皇帝的決定,試問誰又可以改變這決定?
趙碧兒仰頭見袁承天大大的眼晴中忽然有了憂鬱,神情黯然,似乎在痛苦。她輕聲道:“是我不好,不該提這陳年往事。”袁承天道:“我自傷心,不干你事!只是我想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只不過是虛妄而已,不切合實際。每個人都有私慾,也都有心魔,為了自己而去傷害別人!碧兒,你將來找一個愛你的人嫁了豈不是好?”趙碧兒忽然大聲道:“我不要,我只要孤孤單單地活著,等到年老了人家便問我為何不嫁人,我便對他說因為世上沒有一個愛我的人,也沒有我愛的人,所以百年孤獨!我從來不後悔,寧願一個人天荒地老也不將就!”袁承天見她說話絕決,神情透著淒涼悲苦,彷彿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愛過她,也沒有一個人是她所喜歡的!袁承天不知說什麼好,只有閉目收斂氣息,習練本門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