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六十五章 禍起玄黃(第3頁)

 

上官可情聽嘉慶說話不對,見他意志消沉,彷彿不似往昔,不知為何他忽生悲哀。又過片刻遠處傳來更漏聲,夜色深沉,上官可情又聽到嘉慶輕聲嘆息,彷彿一個人無助!上官可情見嘉慶傷感憂愁,便低聲道:“皇上,你深了,該回乾清宮安寢。”嘉慶皇帝不置可否,起身轉回乾清宮。這一卻都被躲在花木叢中的袁承天看在眼中,不知這嘉慶皇帝為何如此精神不振,定是有了什麼難解的心結,以至憂愁。看來今夜探聽不出什麼消息,只有無功而返。忽然另一頭有兩個巡侍衛低低說著什麼,語氣甚低,彷彿怕人聽到多惹禍端。

 

袁承天屏住呼息,隱約聽到一個高個侍衛說道:“今夜咱們可以放下心來了!”另一個瘦小的侍衛問道:“你說這話,卻是為何?”高個侍衛道:“皇上已將那亂黨交由多鐸王爺嚴刑拷問,要他交出名冊,好來個一網打盡。”瘦小侍衛道:“這事茲事體大,關乎亂黨巢穴,皇上為何不親自過問,反而讓這多鐸王爺來審問呢?”高個侍衛卻道:“皇上日理萬機,那有時間過問此事。交由多鐸王爺,他便可以處理朝中事務,不然的話,千頭萬緒便是亂人心智。”瘦小侍衛道:“皇上近來神情不屬,卻是為何?”高個侍衛道:“不知為何,慈寧宮的太皇太后忽然染疾,病至沉痾,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皇上便延請天下名醫,亦是不見轉好,是以皇上神情喜怒無常,——平常皇上夙興夜寐,還不是勤政為民,為著天下?現在太后有疾,他便心煩意亂,行為便有些不近人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瘦小侍衛道:“恭慈太后一向在宮中行為得體,規範後宮皇后和嬪妃的行為,很受愛戴,不想忽然有疾,讓人莫名其妙?”兩個人漸行慚遠,消失在長長的宮牆盡頭。黑夜籠罩這偌大的禁城,燈火輝明,徹夜不滅。空氣中彷彿凝結著莊嚴與無奈,誰又知帝王之家亦是亂事紛撓,並不平息,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袁承天聽聞這丘方絕不在乾清宮內,便潛身出宮,不刻便來到了多鐸王府。只見這街中的府邸無如這多鐸王府壯觀宏偉,門前是丈八石獅,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甚是可怖。府內沉沉,有燈火閃動,府中侍衛佩帶腰刀來回巡視。

 

袁承天從懷中取出青蚨,拋向大院,這叫“青蚨問路”,如若院中有看院的犬隻抑或侍衛那麼便會出聲詰問。果不出所料,銅錢落地,只聽有狗子吠叫聲,接著有人紛之踏來,有侍衛喝斥“什麼人?”只聽有人說道:“王統領,沒事,是風吹草動屋瓦落地發出聲響,沒有刺客。”那王統領嗯了一聲,命令手下兵士小心在意,注意巡查,以防有人夜入王府,因為王府中石牢中關押著一位朝廷亂黨——曾經率人攻入禁城的復明社首腦——丘方絕;——是以多鐸王爺下令府中侍衛嚴加巡視,以防有人潛入府中行不軌之事!

 

袁承天見四下巡兵四下穿插,手執火把,竟把夜間照得如同白晝,連個蚊子也難深入王府。他正百思不得其法,心想如何進入王府打探丘幫主被押所在,不想有一個侍衛去茅廁方便。袁承天想機會來了。於是乎他藉著樹影,翻展騰挪極盡平生所能,翻身到了那名侍衛的身後,看準時機,出手制他穴道。讓他不能動彈,然後剝去他身上的衣服,自己穿上,將腰牌號令掛好,又戴上紅纓帽,又將帽子往下拉一拉,不讓人看清他本來的面目。然後將這侍衛放在一片竹林深處,怕他呼息之間著涼,便用衣服覆上,不讓生涼,否則只怕要命。袁承天不欲殺他,否則儘可一掌拍死他,可是世間的人本來不惡,只是後來隨波逐流,本質變壞,所以本無大惡,何必殺人?袁承天將這一切安置好,拍手起身,心想:自己還沒問他丘幫主關押在那裡。

 

那侍衛見袁承天問自己丘方絕關押所在。開始他堅口不提,只說自己身份卑微,確實不知。袁承天見他說話不盡不實,目光閃爍不定,彷彿心中藏著機謀。袁承天心想:好人難當,自己可要當一回惡人!為了丘幫主也不得不為之。只見他左手搭在這侍衛的肩臂,只輕輕用力一捏,直痛得這侍衛禁不住哎喲一聲,連連告饒。袁承天見狀心中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又怨得誰來?”這侍衛便一五一十將關押丘方絕的所在說了出來。

 

這是一間巨大石室,東西甬道長達數十丈,有幾十間石室。牆壁上點著長明燈,有二個執守的兵士,因為這石室最為隱秘,內有機關,生人進入九死一生,是以看守的兵士只二個人足矣,多了無用。

 

袁承天大踏步進入,因為事先他已從那侍衛口中得這石牢機關消息,所以毫髮不傷。那二名兵士正喝酒猜枚,忽見有長官前來,便齊齊起身打恭請安。袁承天只對他們說王爺讓他單獨問話丘方絕,不相干的人一律出去。這兩個人自然不敢相違,便提起酒壺灰溜溜出去。

 

袁承天見他們走遠,出了石牢,心中長出一口氣。他輕輕打開關押丘方絕的那間石室,只見灰暗的囚室,著腳溼潮,彷彿地上還有蟲蟻爬動,忽地一隻跳蚤跳到袁承天腳背,狠狠叮了一下,讓人麻癢難耐,不禁用手去抓。他抬頭只見丘方絕面向裡壁,彷彿在打坐練功,腳上卻無鐵鐐,空氣凝膠著一股又潮又澀的氣味,中者欲嘔。

 

袁承天輕輕走近,用手一搭丘方絕身子道:“丘幫主……”他話音剛落,忽然這丘方絕一個轉身,直面於人,只見長髮逢松,遮住本來面目。袁承天心中一沉,心想丘幫主受苦了。他想近前說話。孰料這丘方絕忽然獰笑一聲,忽然出手,快如閃電,疾若流星,於人間不容髮,呼息之間雙手翻掌為爪,緊扣住袁承天手部寸關節,拿捏死死地,讓其內力使盡不出。接著點他身處大穴,便之動彈不得,這才放下手來。這丘方絕接著哈哈一笑道:“你看我是誰?”

 

袁承天聽著聲音熟悉,仔細看去,只見這丘方絕將長髮分開,不是別人卻是白一平。原來這多鐸為人機謀深遠,遠超常人,而且為人做事心狠手辣,不講人道,為了一己之私儘可以無所顧忌。嘉慶皇帝之所以將丘方絕交由他看押,未使不是借刀殺人,將這多鐸背上惡名,因為丘方絕關押在他王府中江湖豪傑自然會去解救,這樣不免龍爭虎鬥,無論誰死誰亡,都對他有利。倘若多鐸被殺可去心頭大患,自己又可置身事外,多繹餘黨只會向那些亂黨復仇,因為他死於他們之手,於他嘉慶皇帝何干?又或多鐸佔了上鋒,將那些忤逆亂黨誅殺,那麼他們之間便有了不可調和的仇恨,只會你殺我亡,我殺你亡,如此循環,永無止歇!自己儘可做壁上觀,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名利雙收,又不落下惡名!這也是嘉慶皇帝高明之處,在清心格格心目之中她的皇帝哥哥處處透著仁愛,處處於人仁慈,彷彿一位聖明天子,可是她又怎知,如果她皇帝哥哥一味仁慈,只怕也做不了皇帝,因為宮闈之中從來都是勾心鬥角,腥風血雨!

 

白一平見這袁承天怔怔然,猶有不信的表情,不由哈哈笑道:“小子,僥你奸似鬼,今日也吃老夫洗腳水。你尚有何言?”袁承天道:“憑真實本領你未使能勝?”白一平不以為然道:“兵不厭詐的道理你都不明白?真真辱沒了家師!”袁承天道:“你待怎樣?”白一平道:“也不怎樣,交由多鐸王爺,他只怕沒有我這樣的好心。”袁承天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夫復何求?”

 

白一平道:“只可惜了清心格格!”袁承天道:“你說什麼?”白一平道:“你死之後,格格怕不傷心欲絕呢?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卻也由不得你!”袁承天道:“枉你為終南劍派掌門人,卻投身清廷,甘做爪牙,真是自甘墮落,不可救藥!”

 

白一平道:“枉你伶牙利齒,也是無用。”他在石室中來回走動,忽然說道:“我今兒廢了你琵琶骨,斷你武功,看你還張狂。”他可是說得出,做的到的主兒。袁承天面無懼色,只心中想念清心格格。

 

忽然有人說道:“不可以。”白一平和袁承天兩個人都是一驚,聽聲是女子聲音。兩個人齊齊看去,只見燭火搖曳下,只見一位福晉走來。白一平見是王府的晚晴側福晉,並非正室。晚晴福晉雍容端雅,性情高雅,不落下塵,難何去為多鐸的側福晉,實在造化能人,世間多有!也許她並非心甘情願,可是情非得已!可見她不是貪戀榮華富貴的人。袁承天有這種感覺。

 

晚晴側福晉道:“白一平你要在王府胡亂殺人卻是不能。白一平忙道:“屬下怎敢。”就差點說出冒瀆天顏的話,想想不對,她又不是王爺和皇帝。

 

晚晴側福晉見他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道:“我要帶他走。”白一平面露難色道:“福晉這樣只怕不成?他可是朝廷亂黨,王爺知道決不肯干休,小人也承擔不起!”晚晴側福晉道:“你這奴才還要抗意於我。”白一平道:“不敢。”晚晴側福晉道:“那麼,你便閃開。”白一平只好沮喪地閃在旁,心中有些不服,可是心中亦不敢發作!人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