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四十五章 離經叛道(第2頁)

 

夜已深沉,御花園侍衛在園中侍衛,以護皇帝周全。杜鵑花開奼紫嫣紅,氣象萬千,讓人忘記憂愁,只想與花共眠。

 

嘉慶在假山旁一座涼亭坐下,石桌上是一副棋局,看似陷入絕境,可是還有逢生之時。上官可情見嘉慶無心弈棋,心中似有心事,便問道:“永傑,你新近似乎心生憂愁,總是鬱鬱寡歡不開心的樣子?你的心事可不可以對我說一說。”嘉慶看了上官可情,不由長嘆一囗氣道:“人生世間,總是煩惱。清心格格出閣的事你總然知道吧?”上官可情道:“知道,她不是嫁給多隆阿將軍的兒子海查布了麼?”嘉慶道:“不錯。可是清心心底裡是對這門親事牴觸的,因為她心裡是喜歡袁承天她的袁大哥。”

 

上官可情詫異道:“什麼袁承天袁大哥。”嘉慶用手一拍額頭,笑道:“看我一時忘形,倒把這事忘了。江湖中的人你怎麼會明白。”他便把清心格格和袁承天之間的愛恨情愁糾葛說了一遍。上官可情幌然大悟,笑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雁,老樹幾翅寒鴉!”嘉慶道:“清心恐怕心中一直恨我這個皇帝哥哥,御賜這門婚事!可是朕也是情非得已,因為世間有事也不是朕說了算。皇家盡有不為外人道的苦衷。”上官可情道:“永傑,你貴為天子,難道還不得自由,受別人控制?”嘉慶苦笑搖頭道:“世間的事那如你想得好。”

 

上官可情在夜色蒼茫中看這一株株百年的杜鵑花開,總覺似近非遠,朦朧的迷離,又不可捉摸。嘉慶手握上官可情纖纖玉手,溫言道:“人世間盡有不如意的事。清心恨也罷,怨也罷,總是無法。我們人人身困其中,誰也不可掙脫。天命已定,誰也不可以改變運數,是天命所歸,亦或是劫數難逃?誰知?蒼茫大地問沉浮?”上官可情道:“皇上你可不可以收回成命,讓清心格格和袁少俠鴛侶成婚,不再遺恨人間!”嘉慶看著她的模樣,心中嘆息:傻孩子,不知世間險惡,人情事故。世間的事那如你想著那般容易。可是又不便說出,只安慰道:“時間久了,清心也許會明白海查布真心對她,時間長了便有了感情。便如我和富察皇后……”他一時失言,便不再說下去。

 

當年嘉慶迎娶富察皇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賜婚。富察皇后閨名叫做富察多敏,容華絕代自不必說,性情委婉;可是嘉慶卻沒有感覺,不知為什麼他心中總然不喜歡她,卻也不可以直斥其非。因為她沒有一見鍾情的感覺,總是心中失落,心中總記念著自己還是太子之時所識知的上官可情。上官可情生長江南水鄉,天然的一派美麗動人,肌膚凝脂,眉眼如畫,彷彿神仙中人,讓人一見傾心,不能忘懷,以至後來在宮中總是想起與可情風花雪夜,吟詩對唱,何等神仙眷侶。而今他私將上官可情帶入深宮大內,可以日日相處,似乎得償心願,可是卻又失落許多。得到也歡喜,失去也悲哀。人的情感認知是世上最易變動的東西,每一個人的理智似乎又無法去支配,只有任其行之。

 

忽然有宮中太監尖著嗓子叫道:“太皇太后駕到,餘人迴避,恭迎聖駕!”嘉慶吃了一驚,待要上官可情迴避已是避無可避,只有待在原地。嘉慶正思索該當如何說話。因為太皇太后對後宮嬪妃瞭如指掌,所以害怕一旦問起,上官可情回答不上,露了差錯,那麼事情可要糟了;因為她最恨不尊守祖訓的孑孫,讓她得知上官可情漢家女子身份,她還不立殺無赦麼?所以嘉慶心中忐忑不安,卜卜直跳,思量如何作答。

 

太皇太后駕臨御花園事先毫無徵兆,所以嘉慶和上官可情神情有些惶張,可是也只是一閃而逝,便既穩下心神,生死以之,又有何懼。這位慈安太后一向行為端正,為人嚴肅,對宮中人等一視同仁,不偏不倚,有罰有賞,是以宮中人等對她很是敬重。

 

慈安太后看了眼涼亭中嘉慶。嘉慶雖貴為帝王,見了母后也得禮數有加,他忙下身施禮請安,口中道:“聖母皇太后駕臨,兒臣未加迎接,請母后恕罪!”上官可情也下身為禮。慈安太后嗯了一聲,道:“起來吧!皇帝你事必躬親,也是辛苦了;只是有件事情你要明白,你雖為皇帝,富有四海,可是行為舉止不可逾越祖宗的規矩,你知道麼?”嘉慶道:“兒臣知曉。多謝母后關心。”慈安太后目光一轉,看定上官可情,道:“你是君上,行為若是有虧,何德何能為群臣及天下臣民之表率?新近宮中有人傳言,皇帝不去乾清宮休息,卻去養心殿,這卻是為何?”

 

嘉慶聽了慈安太后一番話,心中己然明白,是皇后富察多敏見這些時日他不去乾清宮就寢,偏偏去養心殿,便知事有反常,派貼身太監暗暗偵查得知皇帝每夜與一名宮女入寢。她得知心中惱恨,便暗暗查察皇帝的行蹤,今晚正得知皇帝又和這宮女在御花園,便哭訴慈安太后那。慈安聽後勃然大怒,未想到皇帝堂堂一國之君竟做出這混帳事,豈能不生氣。她一路而來,本要直斥其非,可是想想卻又不能,自己雖為太皇太后,可是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自己卻也不能僭越,是以強壓怒火,本要平心氣和與皇帝說話,不知為何心中總有怒火要發,似乎不發洩出來憋在心中,反而會日久積疾,其重難返。嘉慶見母后殊無歡顏,目光奪奪看著自己,彷彿仇人相見恨不能殺之後快。只是他總覺其行為與先前判若兩人?可又說不出那裡不對,只無端覺得不似先前對人和善,她雖深居儲秀宮,整日與皇帝嬪妃為伍,可是朝廷中實時動向卻瞭如指掌,大內的一切變故波瀾都決難逃過這慈安太后的眼晴,因為她身邊有大內侍衛,那都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比之皇帝身邊的御前帶刀侍衛不遑多讓,兼之有貼身總領太監,還有什麼事可以瞞過慈安太后的。

 

慈安太后看著上官可情,說道:“皇帝,你身邊這名宮女怎麼看著不似大內之人?”嘉慶心中一驚,道:“母后,她是新近才入宮的。”慈安太后冷笑道:“不對吧。我記得去年便在宮中見到她。對了,皇上,宮中名冊上有她的名字麼?”嘉慶心中更驚,連連後悔,自己將上官可情帶入宮中自認為無人知曉,天衣無縫;誰料百密一疏,竟忘在宮中嬪妃和宮女的名冊上寫上她的名字,以至現在捉襟見肘,難以自圓其說。

 

慈安太后見嘉慶怔怔然,心知這宮女來歷不明。上官可情見情形不對,忽然想起前一月前宮中趙嬤嬤的女兒忽然得了惡疾去世,正好以此為藉口暫時搪塞過去,至於適才慈安太后說去年曾在宮中見到她,那只是不實之詞,試想宮中宮女千千萬萬,以太后之目力豈能一一記懷於心,這只不過是太后虛晃一槍,詐人虛實。上官可情察言觀色已知太后心中所想,便不動聲音。她上前向太后請安道:“太皇太后,奴婢確實新近才進宮扶侍皇上的。”慈安太后怒道:“胡說八道!”

 

上官可情神情毫不慌恐,接著又道:“太后息怒,容奴才回稟。一個月前宮中趙嬤嬤的女兒在宮中當差忽然染疾而逝。趙嬤嬤便將奴婢薦入宮中聽差,因為奴婢從小和趙嬤嬤的女兒情交莫逆,所以便使用奴婢侍候皇上。”她這番說辭合情合理,太后也無從辨駁,更兼趙嬤嬤因傷心女兒離世已出宮回鄉下安享天年,如要查問一時半刻也難以有結果,一時又找不出蛛絲馬跡,只有作罷。

 

嘉慶見上官可情回答的滴水不漏,確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實有過人之處,不由暗暗讚歎可情,朕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