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掌中蓮花(第2頁)
一路上但見樹木蔥籠,時有仙鶴和野鹿出現,彷彿一番太平時世界。丘方絕抬頭看了一眼無窮的蒼穹,不無憂患道:“何日方有太平,蒼生苦難正深。”袁承天道:“當今嘉慶皇慶似乎力有所為,勤政為民,也許將來未使不會國泰民安?”丘方絕道:“但願如此,可是朝中和碩親王尤其痛恨我們這些反清復明的人士,尤以多鐸親王隆可喜為最,他一味蔽聖聰,極盡手段打壓復明社,幫中幾名好手便喪命其手。”說罷眼中有淚,心中有恨,似乎他對嘉慶痛恨猶可,可是對這多鐸親王隆可喜卻痛恨有加,有一日非生死以見,否則對不起九泉下枉死的好兄弟。
身在後山涼亭,四下風光盡收眼底,只見四下松濤風動,涼風吹來,一澆胸中塊磊,不覺心中又生豪氣,但覺山河大地皆在我腳下。丘方絕回想這些年來自己所經歷之事多是??不平,不覺得仰天長嘯,長嘯之聲綿綿不斷,山谷之間迴響不絕。袁承天見狀,也是豪氣勃發,身在亭中,風吹衣袂,當者快意,說不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丹田氣發,仰天長嘯,嘯聲在山谷間迴響與適才丘方絕之嘯聲此起彼伏,相互呼應,只讓人心生豪邁,此生殺伐不枉人生這一回!
丘方絕見袁承天中氣十足,嘯聲長短始終不落下鋒,可見他內功之深竟然出乎意料,心下駭然,一年不見,這少年內功修為竟到如斯地步,實是駭人。其實他那裡知道袁承天體內修為多為師祖林正眠所傳,否則以他小小年紀斷然不會武功凌駕於各派掌門之上。這些緣由他又豈會知道。只道這袁承天資質過人,是個習武奇才。
只待嘯聲已絕,袁承天問起這九天玄女宮住持道姑的事來。丘方絕一笑,言道這道姑未出家前,俗家名字叫做丘玄玉——是其本家堂妹,只是她從小便心向玄門,這也是與生俱來的性格,家人也無法阻攔,便託人送至京師九天玄女宮拜玉眉真人為師,潛心修持。丘方絕卻加入復明社,多有立功,得到幫中長老扶持,又得前任幫主看重,所以在其病重時將衣缽信物傳之於丘方絕,臨終不忘囑咐:驅除韃虜,復我中華!
丘方絕話鋒一轉,問袁承天今來有何打算。袁承天嘆了口氣,總覺心中亂如麻,毫無頭緒。丘方絕看出他的心事,笑道:“兒女情長,自古皆然!當斷不斷,必為其害!承天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與清心格格只怕好事難偕,你還是回頭吧?”
袁承天聽他這一番中肯的話,不由心中一沉,好久才說道:“前輩所言極是,我也想的,只是我心中執念難除,無法做到!”丘方絕道:“承天,執念愈深愈是痛苦,何不慧劍斬心魔。”袁承天低頭默無言語,也許世間多是思念本是心中魔,放不下的是執念!
丘方絕是過來之人,知道世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心懷,古來將相王侯又有幾人能逃脫?自己當年不也深陷情網難以自拔,遑論天下過個少年人。
丘方絕見袁承天不言語,話鋒一轉,說道:“尊師趙掌門一干人被關在光明觀中,實是棘手,是個大難題。”袁承天道:“難道光明觀中有什麼大魔頭不成?”丘方絕卻道:“未使有什麼驚天動地之人,可是也是非同小可之人——她便是蓮花宗的教主白蓮花。蓮花宗本來是個非正亦邪,非邪亦正的教門,南七北六十三省教眾三十萬,分壇遍佈天下。本來蓮花宗前任教主一貫秉承反清復明的宗旨,可是後來不知何故,身染沉痾,一年之後去逝。待這白蓮花接任掌門,便向朝廷交了頭名狀,歸順清廷,反而與天下的正義人士為敵,其間還殺了幾名反清復明的英雄好漢,便是我們復明社亦有幾位好手摺於她手,真是可惡之極!今日探聽到她執守光明觀,便有些難辦。”
袁承天道:“這蓮花宗教主是個女子?”丘方絕道:“蓮花宗自創派以來便是女子一貫相承,創派也有二百餘年,自清兵入關便秘密結社,專殺他們。可惜,不惜。”袁承天見丘方絕臉顯挽惜,知他心中所想。丘方絕接道:“本來好好一個反清復明的組織,經受不起清廷盅惑,自甘墮落,歸順於他,反過來與昔日的兄弟,姊姊們為敵?真是想不到竟會如此,讓人著實挽惜。”
袁承天道:“世人多為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這也是人性使然。前輩你也莫徒然傷悲了。”丘方絕道:“也許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只是她這個志氣未免讓人瞧她不起!”袁承天聽出丘方絕口氣中帶著怨氣。袁承天問他這白蓮花武功修為如何?
丘方絕道:“先前倒不如何,似乎還不如我,那是三年前事。現在實在情形如何卻又不知?只是她敢執守光明觀,那是自然不會差到那裡去——要知道這裡面有你師父一干眾人。嘉慶委派於她自然自信可以不辱使命。所以要救趙掌門,似乎不急在一時,還要從長計議為是。”袁承天心想也是,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方是最穩妥的辦法。
二個人又說一陣話,約定七日後再晤,袁承天下山而去。
正陽門往東一轉,穿過一條街,抬頭便是大柵欄街,街中一座王府,門庭如市,車馬如龍,竟佔據半條街,可見這位王爺很得今上器重,否則何以朝中大臣拜見於他?袁承天心中有事,自顧前行,不意走到府門前。忽然幾名王府家丁大聲喝斥袁承天走路不帶眼睛,妨礙旁人車馬穿行。更有一名家丁揮手中皮鞭向袁承天頭腦劈下。袁承天氣惱這王府家丁狗仗人勢,欺侮好人。他從來痛恨強者欺凌弱者,被他撞上,他豈會迴避。抬頭見皮鞭抽來,閃身躲過,右手抓住皮鞭一頭向懷中掣去。那名家丁站立不穩,身子不受控制,腳下向前衝,眼見便與袁承天撞個滿懷。袁承天右手輕輕提過,將這名家丁放在一處空地。
這名家丁怎麼也未想到這個看上去懦弱的少年,膂力過人,讓人瞠目結舌,真後悔自己行為囂張;還好人家不計較,否則只需出手一掌便可以殺人於無形。他的心跳個不停,臉也不好意思起來,怯怯拉另外幾個家丁回王府去了。
袁承天搖搖頭,看看掌心發紅——是適才自己出手抓住那名家丁的皮鞭所至——這真是無妄之災!還好都安然無恙,否則又平地惹風波。他也不願的惹事端,便向住所走去。
忽然一陣詭異的歌樂響起,只見一眾二八女子,身著白衣裙,左手指天,右手執一朵白色蓮花,面色蕭然,不喜不悲,不怒不慍,雙目直視前方,看別人彷彿都是死人。路邊的行人見狀紛紛躲避,彷彿躲避瘟疫一般。袁承天心中詫異,怪道她們行為怪異,總覺那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他正詫異間,忽聽一個白衣執蓮少女輕斥道:“生人迴避,不避則死!”她衣袖捲起,擊向路邊一個懵懂的小男孩——大約小男孩從未見過如此詫異情形,驚的呆了,待在原地竟不知躲避。忽然有一中年男子飛奔而至,護在孩子跟前。
白衣女子衣袖卷至,正擊中男人後背。男子受力,身子前衝,向人家門前一尊獅頭撞去,眼見不活了;因為他只是平常人,又不是身有武功之人,所以不會千斤墮穩住身形。眼見一幕人間悲劇便要發生。躲在暗處的行人都發出不忍地嘆息。
忽然男子止步不前,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眾人才放下一顆心。只見一個蓬頭叫化緩緩從一株老槐樹下走來。手中控制一條烏色絲線,在夜中很難發現;便是這一條絲線纏住那男子左手臂不得前行,於忽然前行之間而止步,可見這乞丐內力修為也是上上之選。
藉著人家大屋中的燈光,可見這乞丐五十上下,衣服自是鶉衣百結,補丁之上又是補丁,說不出的破爛不堪,而其人卻並不在意,神情說不出的瀟灑自如,身背八袋,是為分舵之舵主,總舵的幫主背後所負麻袋是為五袋,品級不是最下,只是中等。凡天下丐幫之各地分舵之舵主品級又自為下,是為八袋,是為總舵幫主恭敬,自上而下皆是如此。袁承天仔細一看,這可不就是河北張家口丐幫分舵舵主陳平麼?只是奇怪他先前不是身負九袋麼?緣何現在降為五袋,讓人心中疑惑?他不在張家口,緣何在此現身,讓人想不明白?
陳平出手救下那男子,惹得白衣執蓮女子大怒,大聲喝斥道:“你敢攔下本仙姑要殺之人?”陳平鄙視地說道:“上天與人,皆為平等。眾生如一,誰也不可以枉殺無辜。你們少在這裝神弄鬼,叫化子生平只知道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他大氣凜然,引得躲避的路人紛紛喝彩。
這白衣執蓮女子怒斥一聲道:“你們要死。”話音一落,黑暗中便有幾個人大叫,似乎中了暗器,翻滾而出。只見幾個年輕男子手捂著臉,痛苦號叫,鮮血直從手縫流下,顯是那白衣女子見有人膽敢喝彩,心氣難平,便施辣手放出銀針刺在那幾個男子臉上,只是不傷女子。
陳平見狀,憤然道:“你何必傷及無辜,真是卑劣,算什麼英雄好漢?”忽地有女子長聲說道:“我們從來都是小女子,從來沒有自認是英雄。——反道是世間一眾男子出爾反爾,行事無狀,每每自言大英雄,好像是個君子,實則做事為人卻鄙劣之極,言爾無信,此等人可殺不可留!”她言猶未了,已從這眾女子身後平空躍來,原來後面是一乘紅色轎子——她便是自轎中躍出,可見是這眾女子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