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零落如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第3頁)

 他隨之長嘯聲中蒼茫霧氣四下散去,眾官兵此時但見這位丐幫長老戴復古為人所制,顯得十分狼狽。袁承天此時已拋去長劍,以右掌抵他命門穴,只要他敢長聲或者有什麼企圖,那麼自己右掌只要內力輕輕吐出,擊中命門大穴,那麼這戴復古便非死不可,想來他也不可敢忤逆自己的行為,只有言聽計從。傅傳書見袁師弟出此下策,也是為他的計謀稱讚,這樣一來他們便不會再行殘殺,因為若論真實本領只怕他傅傳書未必是其對手,自己總然處於不利地步,現在好了他手中有了丐幫傳功長老,便可以喝令官兵後退,自己可以安然無樣地走出去,可說是兩全其美,免了師門師兄相殘為江湖人士所詒笑,可說袁師弟這步棋走的甚好!

 戴復古此時說話不得,只有為袁承天所迫,走出清兵包圍。傅傳書也佯作大仁大義,喝令眾官兵不得私自行事,否則這戴長老便有性命,於攝政王那裡不好交代。這話也合乎其理,全然是為了這戴復古的性命安危著想,也不無道理。可是在這戴復古耳中聽來全然是虛情假義的話,因為他老早便看出這袁承天不欲與這傅傳書生死以之,因為可見他心中顧念師門同誼,不願相殘,他便出此下策,以自己為要挾,迫清兵和傅傳書退讓;而傅傳書則順水人性地接了下來,讓這戴復古看不到他們同門相殘的情形。戴復古想到自己竟被他們二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心中肺都要氣炸了,心想:好你們兩個人,將來我有不死之時再行了帳,決然不會就此罷休!

 眾清兵見這袁承天挾迫著這戴復古走出重圍,看著袁承天從他們身邊施施然走過,雖心中有氣,卻是無法,因為上司有命,任他們誰也不敢忤逆上司,所以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去。戴復古想要全力反擊,怎耐全身施不出氣力,因為命門穴被人拿住,所以絲毫無有反抗之力,心中亦是沮喪之極,心想:豈難道自己一世英名竟要毀於人手,自己以後還如何在丐幫自處?一時之間懊惱不己,卻是無法。

 走出裡許,袁承天這才放脫了手,然後恭敬如儀道:“戴長老,在下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戴復古一得自由,便要出手,可是稍一運氣,但覺體內之氣息已不受控制,四下游力,自己想要反擊卻是無能為力,只有看著袁承天揚長而去,待要追趕已是望塵莫及,心中不禁長嘆:我堂堂丐幫傳功長老,今日竟挫敗於這姓袁的小子手上,也真是無能!這時有人用手拍他肩臂。戴復古一受驚嚇,不加思索甩手出招將後反擊了出去。他身後之人本要張口說話,不意這戴復古出手已至,於是亦是出掌相還,耳中之聽“啪”地一聲響亮,兩人均後退幾步。戴復古剛要發作斥責是什麼奸邪小人偷襲暗算,卻見身後之人卻是九門提督傅傳書,正冷冷地看他,眼神之中分明透露著責怪之意。

 戴復古雖在丐幫是為傳功長老,地位尊崇,然後到了京都投於攝政王府,那麼便是朝廷中人,便受朝廷律法約束,不能再如先前閒雲野鶴,無拘無束,所以身在官家不自由!今日他見傅傳書也要行禮恭敬,因為人家可是九門提督——威權所在,不得不小心應付,謹慎行事。傅傳書知道自己適才背後拍他實在出於唐突,也難怪這戴復古要出手反擊,這也原怪不得他,便笑道:“戴長老,適才在下多有唐突勿怪勿怪!”戴復古道:“標下怎敢!只是大人今日走脫袁承天,只怕異日便難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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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傳書道:“日後總有機會,也不急在一時,因為剿滅袁門也非一日之功,要徐徐圖之,不可意氣用氣,否則便功虧一簣,得不償失,——所以只有以後圖之。戴長老他身體無礙吧?”戴復古道:“大人高見,在下無恙,只是今日標下無能,為其所迫,否則大人定可以一舉將其拿下,豈不是大功一件?”傅傳書道:“一切皆有定數,也不忙在一時,你也不必心心念念,機會總是有的。”

 他回頭正見官兵聽他號令行事。他見天色已晚,分下令官兵分作幾隊巡視京城治安防務,再有便是分咐幾支精銳分守各個城門,嚴查行蹤可疑之人;再者二隊人馬去緝查酒樓歌坊煙花之地,因為那裡本是罪惡淵藪,往往藏匿大奸巨惡,一切調度得當,本部人馬:步兵和騎兵各回各個軍營,他則徑回攝政王府,向王爺多鐸說明事情原委——因為多鐸一向是心多猜忌,而且王府中侍衛四下行動,刺探京城中各處消息,其行動詭秘猶勝明代之錦衣衛、東廠與西廠;所以任何事情都瞞他不住,只有向其稟告,以釋其疑心,否則只怕自己便難為所用,其實這也是傅傳書高明之處,知道自己不能恃寵而驕,因為這位攝政王的脾性從來暴戾無情,雖有時也故念親情,可是一旦涉及自身的利害關係,只怕他便會毫不留情,斬草鋤根,不留後患,所以自己做事都要謹小慎微,不可以出了紕露,否則只怕無幸,所以他分派事務已了,便急匆匆回王府回稟這其間所發生的事。

 袁承天出得城外,但覺一身輕,長長嘆了口氣,只見路徑人家屋角猶有積雪,還有那梅花在開放,絲絲縷縷淡淡清香入人心脾,不覺得想起那“亙古男兒一放翁”的南宋詩人陸務觀的一首詞,那詞卻道“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心中不禁想到這位忠心報國的詩人,一生遭人排擠,不為南宋朝廷所用,雖有扭轉乾坤之力,而無報國之門,只有鬱鬱而終,不可謂不悲哀!這也是千年以降的憾事,便是目前不也是這情形,先前袁督師也是一心報效朝廷,誰想朝廷卻為奸黨把持,汙人通敵賣國,行刑京城菜市口,是為百年來的憾事。從來英雄都是悲哀,因為他們不肯於這濁世之中隨波逐流,所以為他人所不容,因為舉世皆濁你獨清,別人自然不能你好到那裡去,所以只有扼殺一道!

 他來到這株梅花樹前,可見白雪晶瑩,心中卻是沉甸甸,不由感發。忽然這戶人家木門吱呀打開,走出總角小孩,正點燃一串爆竹拋在空中,只聽得噼闢啪啪響動,紅皮紙屑在夜晚的空中翻開。他見到此情形,又想起自己那時的情形,雖然貧苦卻不寂寞孤獨,那時自己雖衣衫破爛,但是還有爹孃護持,不讓領家惡少欺凌。孃親總是對惡人不妥協,總是義無反顧,她是袁承天的做人的好榜樣,在他這一生中孃親最強無畏的,因為她知道在這惡的世界中沒有人會你強出頭,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勇敢承擔,否則別人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欺凌!所以袁承天在後來的苦難中遇到困苦從不掉淚,因為他知道他太多的悲苦人家也不會可憐你——誰教你是個小乞兒,無依無恃,便應該被人家欺負!他有時便想:上天何其不公,將世上之人強行分為三六九等,賤踏別人,以為快樂,殊不知這是有違天道!其實上天無親,只與善人,然後世事多是不堪:有人餓死在街頭,有人乞食被人逐,有人無德卻富貴,不一而足……有時他只想叩問蒼天:何處是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