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吾在江湖地獄變.眼前又見桃花開.(第3頁)
茅元化見袁承天很為不屑的樣子,也不氣惱,冷冷道:“而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做那無恥強盜的也非我一人,在我看來,自秦以來,凡為帝王者,皆賊也!……殺一人而取匹布鬥粟,猶謂之賊,殺天下之人而取其布粟之富,而反不謂之賊乎?天下焉有是理?袁兄弟有時咱們的見識不如古人,猶為奴隸而不自知,反洋洋自得以為主人,實則被其蠱惑而不自知!你說天下莫不悲哀如此,所以我茅元化起事於東北,而成事於延州,而今教眾過萬,可以想見將來我擁兵數十萬,直取帝都也不是沒有可能?所謂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也!”他說著話語豪邁,彷彿自己君臨天下,錦繡江山便在眼下。可是袁承天心中卻覺得他未必能夠,因為看天象運轉,北斗之星斗轉光芒,紫微之星雖有暗淡,卻有周遭星辰拱衛,似乎無有亡國之兆,只怕這位教主不世之功業難以成功,因為朝廷氣數未盡,也許一切都是徒勞!
茅元化又道:“袁兄弟你的袁門宗旨是反清復明,可說與我玄天教的理想樣,要將滿清推翻,重立漢人天下,只是你要擁立朱姓後人為王,而我則是君臨天下,其實根本原因讓天下易手,不過信條有所區別而已。”袁承天心想:你這是混淆概念,因為反清復明我是擁立朱姓後人,名正言順,而你則不臣之心,想要獨有天下,可是這卻不能,因為你本來就野心勃勃,為人行事皆不人道,讓教中之人人都不倫不類,非人非妖,行為怪誕,尤其說話聲音讓人著實難受!袁承天知他此意深種,決難改變,自己又何必與他多所說話,只要能拿下他,不怕不救出碧兒。他臉變化全被茅元化盡收眼下,知他心思所在,不由迎風搖展,衣袂更加舞動,一時讓人不分雌雄,袁承天心想:此種人到此地步不知是悲是喜、是苦是樂!也許在他只要自己的事業也便是了,也何必在乎五體不全,那只是末節小事,不足以論,只要天下為我所有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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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天色陰沉如晦,彷彿隨時都有大風雪,因為天近秋杪,已是寒冷迫人,尤其延州地處窮山惡水之中,春日還好,尤其秋盡冬來之時其天氣往往變幻莫常,有時風雪隨時都來,往往出人意料,所以延州地方上百姓便多罹難,有時一年收成趕不上地方上苛捐雜稅來的狠,以至有人流離失所,處處流浪為家,有時竟是亂離人不如犬的地步,可是地方上豪強依舊花天酒地,風花雪夜,哪管世間有人餓死,這正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是世間從來如此,以至有人說寧做太平犬,莫為亂離人。這話之中包含多少人無奈的辛酸,又有誰知?所謂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何時正道?正所謂人間的路走一步少一步,人間飯吃一頓少頓,只可嘆萬千民眾苦,不知何時才得太平?
山谷之中傳來狼豹的嘯聲,在黑暗之中猶為讓人心生驚怖,可是在袁、茅二人耳中全不介意,生人死人都習以為常,又何況這無情禽獸,人間苦,多離別,生時有快樂,去時多悲哀,想想人之一生,出生入死,到頭來一場空,便會覺得萬念俱空,人生在世幾十年不過一晌貪歡,又說什麼龍爭虎又鬥,那隻過是虛無的幻象?百年後誰弱又誰強?
天地之間忽然大雪滿天飄,將這山谷河川妝上白茫茫容顏,雖然這延州的大雪無法可伊犁相提並論,更遑論那寧古塔大城邊地極寒的大雪更加無法相比,可是已比中土的大雪有過之無不及,便刻樹木山石盡都換了顏色,讓人心一時空索索,竟有種與古人曠達無二致的心境,有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千古之慨,有種我身不知是何人的臆念雜想。可是說也怪,只見山谷不遠處有河水悠悠,雲氣氤氳,雪花入水既融,還有河中竟有漁兒悠哉優哉,不為世間的一切順惱困撓,可以自得其樂。袁承天心下甚為奇怪。茅元化卻手腳不停,向著袁承天左突右拿,凌厲招式幾乎迫得袁承天左支右絀,此時才慌忙收起雜念,一心對敵,心中暗暗懊悔,今次魔教之行非但未能為碧兒醫毒,反而落入人手,自己焉也無能,如果不能救回碧兒迫得魔教長老茅元名為其碧兒醫治活命,自已也不要活了。想到此關節,便心念合一,一意對付這茅元化,不再心生雜念。茅元化見他收起雜念,拳腳便有章有法,不再胡亂出招,也是無由得勝,心下不免有些惶急,一個不小心被袁承天“乾坤一指”中“又見軒轅”指風掃中眉心,不覺啊呀一聲向懸崖下跌落。袁承天也未想到他竟會避之不及,實在是出乎意料之事。只見茅元化雖跌落下去,但是並不狼狽,尤見大衣飄飄,彷彿御風而去,可見其功底著實不凡,雖敗尤榮,不見張皇,反而從容,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袁承天心想可不能讓他走脫,自己還要向他問出茅元名的下落,迫他出手抑或說出《無相密要》的功法要旨,自己潛心習練為碧兒醫傷活命,所以今次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走脫,否則便沒了希望,只怕碧兒真的要死了,那麼自己活著也無意義了,所以不管怎樣都要一擊成功,方不辜負昔年師父之活命大恩。
他也跟著縱躍而下,他都不能夠如那茅元化般御風而行,只有下落之時藉助突兀的山石手腳並用,或抓或勾,或蹬或撐才可緩一緩急速下落帶來的不必要的傷害,不一刻他身子已落在谷底,只見不遠處的河水清清,彷彿還有山花在旁——不錯那是桃花樹開,映得河水也美,有種說不出的意境,河水之中氤氳氣起,映得萬物迷離,似乎讓人感到有些不真切,似乎是無盡的幻境,抑或是虛無飄渺的仙境,那就不得而知了。
袁承天極目四看山谷空蕩蕩,並不見有異,也無人蹤,也無可隱身之處,並不見茅元化的蹤影,心下納罕,明明見他落下,怎麼忽然會平空消逝不見了,真是奇哉怪也,真有些不可理喻,難道這茅元化也會忍術隱身之法,似乎那也不可能,因為他未與他們交集,怎麼會那種武功密術?可是他又再尋找,依舊不見任何可疑痕跡,心想難道這位玄天教主會遁地之術不成,借土遁逃了?這似乎更加不可能,只因此處是山石堅硬逾鐵,再高深的武功也絕無可能借土遁而去,可是他又在哪呢?
這時河水忽拉聲響,波濤湧開,只見一個紅衣女子而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初到延州地界那個被官軍所追殺的少女,不知為何今時今地卻又在此時出現,有些出人意料。那少女尖聲細氣道:“公子好忘,才分別幾時你便忘了小女子。”她說話之中似乎還帶著埋怨亦是嬌嗔。袁承天臉上一紅,嗤嗤道:“怎敢有忘,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所以急著趕路,當時未請教姑娘芳名。”這女子格格一笑,花枝亂顫,笑道:“姑娘姑娘!你道我是女子……”袁承天道:“你不是女孩子卻難道是男孑?”這女子又尖聲細氣道:“咱們且不說這些,當初我被賊官兵追殺迫害,全仗公子出手,得以免災,當時未來及叩謝公子,今時又見可說是宿緣。”袁承天聽她說宿緣,臉上不由一紅,嗤嗤道:“那裡那裡!區區所為,不足掛齒!本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事所尋常,非但是姑娘有難,便是尋常老翁受人欺負在下也當義所當為,決不含糊!所以大恩不言謝,姑娘不必掛於心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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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聽袁承天如此說話,似乎他之求自己並非有意於自己,而是為了俠義所為,心中忽然不快,從水中躍身而起,曼妙身姿一覽無餘。袁承天轉身過去,不去看她,可是心頭怦怦亂跳,臉紅耳赤,因為他內總是秉承君子之道:非禮無視、非禮無聽、非禮無言……的道德準則,以為君子之慨,天下之楷。可是這女子卻不以為意,又自尖聲細氣道:“我為公子撫琴一曲,公子可願聽否?”袁承天欲拒還休,心想:倒要看看這女孩子有何能耐?他這才轉身,只見少女溼衣而坐在一塊青石,身上散著白氣,以內力將水分蒸發,不過片刻溼衣亦幹。又見她身抱一張古琴,再看古琴竟赫然是東漢時朝蔡邕先生所制的焦尾琴,此尾實為天下名琴之人,琴聲玲瓏有意,輕輕撫來動人心魄,喚人清醒,迷途而返,所謂天下名琴不過如此!
少女初撫《鳳求凰》,其意纏綿,其意不言自明,可是緊接著叮冬一響,畫風忽變,錚錚淙淙高山流水,似乎伯牙子期,知音難求,訴不完心中所求;忽又琴聲高揚,彷彿鶴唳九天,聲達雲霄,琴聲悽慘又帶無盡的悲涼,似乎向世人訴說在世愁苦,畫風又轉,眼前迷茫,悽月當頭,又見一刑場,有人犯罪,觸詆律法,披頭散面,而無驚怖,坦然面對生死,行刑之人亦無表情,可是內心翻湧,敬仰這位好漢子——卻原來是為嵇康嵇大人,其視死如歸的精神感動後來許多人!這才是世間的真正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