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飛龍在天.目極八荒.龍戰於野.我帝軒轅(第2頁)

 袁承天手無刃刃,被大師兄傅傳書手中長劍迫得四下躲閃,只有避其鋒芒,要知此劍多殺人命,是為飲血之物,彷彿亦有精氣附其之上,所以劍氣迫及之處一片蕭殺,讓人生寒。傅傳書見袁承天左支右絀,似乎大為捉襟見肘,心下不由得意,心想今日但教我成功,便無後顧之憂,有朝一日我拜多鐸為義父,那麼將來但其取代嘉慶皇帝之位,這天下可不就是自己的,看別人爭殺奪取到的天下不費吹灰之力落入自己手中,那豈不是天大的幸事,滿洲人的天下又重回我漢人手上,雖然所行之事不甚光明正大,可是隻要能夠奪取天下也便是了,從來的皇帝又有幾個是憑真實本領奪取天下的?縱有也只是個別的幾個,便是這清國的開國之祖也不甚光明磊落!所以不管用何種手段只要能夠奪取天下也便是英雄了,所謂:勝者王侯,敗者寇,從來如此,也不是新近才有的,他這樣自慰自藉也便欣然領受了,只覺將來眼前一片錦繡的河山呈現在自己腳下,所謂萬里山河皆在我足下,手握乾坤,氣吞天地,到那時何等的英雄氣慨,到那時節誰敢說半個不字,生殺大權盡操我手,睥睨天下唯我是英雄!每每想到此種情形傅傳書眼中放火,胸中便萬千波濤洶湧,久久難以平息!——其實世人皆有帝王夢,只是現實與夢想總有差距,——是世襲皇位的差距,不是你沒能力,只是你不是皇室中人,沒有世襲的緣份,所以只有邊緣化,因為皇帝是家族傳襲的,外人豈能覬覦,非但不能覬覦,還不可以有僭越本份的想法,只有做一個平平常常的庶民,與日月同秋,與天地同老,終其一生都在勞碌無望中苦捱生涯!

 天風凜冽,刮的地上塵埃四下飛揚。傅傳書掌中軒轅神劍招招刺向袁承天小腹諸多要害之處,已是不死不休的狀態。袁承天以勢順劍而走,避其鋒芒以尋其間隙以便佔其上鋒,以一招制敵。傅傳書一味強攻,不免心浮氣躁,劍到所處露出破綻。袁承天覷得時機,忽地中、食二指點出,一點勁風正擊中傅傳書手腕關節——正是“乾坤一指”中的“又見玄黃”,傅傳書啊呀一聲,嗆啷一聲手中軒轅神劍落地。袁承天見機的快,欺身而近,不待大師兄反應過來,已是操劍於手;劍甫入手,便自滾身而近,刷刷正是那《國殤劍法》中的“身既死兮神以靈”,和“子魂魄兮為鬼雄”劍招古樸,意氣悲沉,這《國殤劍法》之國殤二字本取自戰國屈原大夫之辭《國殤》,後代武人既便是崑崙派前輩名宿演化成一套劍法,從來意氣之中充滿民族大義,家國情懷,只因看神州大地陸沉,萬民淪陷於夷族之手盡為奴隸,生生世世不得自由,漢人衣冠本為右衽,而自滿洲人入主中土,坐有天下,讓天漢人盡皆剃髮易發,衣冠改為左衽,形同奴隸,沒有的自由,有幾位有骨氣的文人學士只因寫了幾句詩,便被無恥小人揭發說是刺諷當今,有“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的徐駿文人學士興之所至吟了這首詩,被人揭發說是這兩句詩是譏諷滿洲人是為野蠻人,不懂得詩辭歌賦,結果被判斬刑,是為雍正八年之事;縱觀有清一代乾、雍二兩朝最為殘酷,結果讓天下文人不敢於寫詩歌賦,害怕一不小心詩文中犯於朝廷忌諱,那麼便是株連九族之禍事,人人都去鑽研古文經石之說,天下又復於洪荒時代!

 世間少了戰國時的有所為的俠士,彷彿再無專諸刺王僚、荊軻刺嬴政的故事了,人人都少了志氣,都成了逆來順受的附庸;——可是不是的,世間還有“反清復明”的英雄好漢,還有袁門,還有天下千千萬萬的有志之士希冀有朝一日可以拜謁明孝陵,以告上蒼:漢人雖也懦弱,終也復國!

 袁承天軒轅神劍甫一入手,更不留情,刷刷刺向大師兄肩頭諸穴。傅傳書驚得一身冷汗,閃身而避。可是袁承天的劍如影隨形,更不遲疑,忽地一劍上挑其下顎,只要傅傳書一個不留神,稍有遲疑,那麼便舌骨盡裂,不能開口說話。傅傳書連連後退,知今日難以善罷干休,心中不由一嘆:死則死矣!可是自己的千秋大夢難道就此灰飛煙滅,不復人間!可是實在不心甘,為什麼要死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小師弟?

 忽然劍氣消失,他閉著待死的眼睛睜開,只見袁承天長劍停在中空不再前進,冷冷看著這昔日情同手足的師兄啊?你要他如何下得去手?

 傅傳書見他長劍中止不前,喃喃道:“師弟你為何不殺我?殺了我,你豈不是少了阻礙,可以任意為之,再無後顧之憂。”袁承天道:“師兄你不仁,我卻不能無義,誰教師父於我有活命之恩,所以我……”他說到悲苦動情之處竟而哽咽無言——因為他又想了在崑崙派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可是現在師父已去,還有師兄亡故,一時凋零,但覺世間一切皆是悲苦,——還有寧兒一生孤苦,爹孃死於奸人之手,本來渴望攜他下山為爹孃報仇,可是誰想他又死於那惡人嶽停風之手,想那嶽停風乃是嶽武穆後人,不思報效自己的邦國,卻一心為清廷奔走,效犬馬之勞,與自己的同胞為敵,不知嶽王爺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傅傳書見袁師弟臉上的神情變忽之間,似乎悲苦多於歡樂,因為他知這位師弟有時雖嫉惡如仇,可是心中卻是肝膽熱腸,是位俠義中人,決然不是那種言行不一的卑鄙小人。袁承天又看了看倒身塵埃的大師兄,一時顯得頗為狼狽不堪,英俊的面容更是灰塵撲撲,顯得有些可憐。他本無意殺他,現在見他又頗為可憐,不覺心中一軟,長嘆一聲道:“師兄,你走吧!軒轅神劍留下物歸原主,至於這些柳生門徒之事,我決然不會說出去,你去吧,我會埋葬他們,從此而後再也休提。師兄我有個不情之請!”傅傳書不知何意,只有問道:“師弟你儘管說來,我洗耳恭聽。”袁承天道:“我希望大師兄你以後時時想起師父所在之時教導我們言行如一,心有家下民眾的心,濟世為懷,莫要行那不良之事,毀了咱們崑崙派俠義之名!”

 傅傳書道:“師弟我省得,咱們後會有期。”頭也不回,轉身而去。袁承天見他答應的口是心非,心想:由他去吧!傅傳書腳步加快,更不停留,不一刻便消失在遠處。

 袁承天將這幹柳生門人聚在一起,掘地為墓將他們掩埋,然後又施了一禮,心中默禱:祝他們往生極樂!然後將軒轅神劍佩於背後,又將那本《萬川集海》揣好,心想:這柳生狷四郎本意來中土懷抱一番作為,誰承想竟命喪於此,可說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是黃梁一夢,不如等閒人家平平淡淡過一生!

 他抬頭已見日頭轉西,只見一片火燒雲映得天空也美,難得有閒暇功夫欣賞這美麗動人的風景。他見日頭不早,便自邁開大步向京城而去,因為他實在擔心皇帝有不測之險,所以心情著急!

 忽然前面小樹林傳來呼喝聲,只見有幾個蒙面人襲擊一少年,但見那少年頭戴氈笠,衣服也只尋常,只是氈笠下垂,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只覺得他氣度不凡。那幾人都是出手凌厲,決不含糊,透著殺人的意思。那少年勢單力孤,漸漸落於下鋒,眼見便有性命之危。

 不知為何袁承天心中一勢,一個“鶴唳九天”身在半空,以高凌下,雙掌半空中左右拍出,向著那些蒙面人。掌風凌厲,迫人胸臆,那幾人受力不住,不由得這前風迫得連連後退,幾乎便要跌倒。袁承天更不留情,欺身而近,伸手拿住一人,便伸手扯去黑巾,只見其人不是漢人卻是滿洲人,臉上透著暴戾的神情,目中閃著噬人的兇光,不待袁承天問話,只見他嘴唇一動,便自嘴角流血,一命唔呼,眼見不活了——原來他寧死不降,餘下同伴見他死了,心中疾憤,虎吼一聲齊齊從背後取下狼牙棒,向著袁承天頭腦招呼,要他性命。

 袁承天更不遲疑,寒光一閃,背後軒轅神劍已在手,長劍一圈一卷盡皆將那幾人手中狼牙棒繳械於地,嗆啷啷聲響,眾人但覺虎口痠麻,人人驚愕,不想眼前少年看似平淡無奇,卻是出手如電,長劍如風,讓人防不勝防。袁承天想要問出他們身份來歷,伸手點穴要拿住他們,不料這些人,人人勇敢,全自咬破牙間的毒藥而亡,他們竟然防患於未燃,在事前已未雨綢繆,便想好了退路,死也不讓敵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來力,可說機謀深遠。

 袁承天見他們人人倒地而亡,心中長長嘆息,未料那少年施施然走來,用手拍了拍袁承天的肩臂,溫言道:“袁兄弟,不意咱們在這荒郊邂逅,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袁承天心中一動,這可不是嘉慶皇帝卻又是誰?便在他一怔之間,嘉慶皇帝已將氈笠拿下,露出了天顏,只見他憂愁的樣,似有無窮的心事!只是他緣何在此,卻是讓人費解。嘉慶皇帝看出他的疑慮,笑道:“朕久居大內心煩意亂,便自私下瞞著太后私自出宮,不想被幾名太監抬著轎子來到此處,便自不見蹤影,接下來便是你適才看到的情形,這幾個奴才真是大膽至極,膽敢忤逆害朕,我回宮之後,定當重重責罰這班奴才,否則難消此恨!”

 袁承天道:“不必了,我想你回去之後只怕見到的不是他們的活人,而是冰冷的屍體,你想他們裡外勾結,自然眼線極廣,消息靈通,決不會讓皇帝你查到他們是誰主使,你有了他們的把柄,他們還活得了麼?所以背後的主使之人自然不會留下活口?”嘉慶皇帝見他說得極是,又自嘆道:“京畿之地,看似首善之地,實則不然,在朕看來虎狼環伺,意在謀奪朕位,實為可惡!袁兄弟如果你可以放下心中執念,為朕所用,何愁這些宵小之輩不遁形,天下豈不太平?”袁承天見他說得真誠,可是他實在不願為皇帝所用,也不願做那些違心之事,與朝廷為敵本非所願,可是他內心深處總覺得這天滿洲人非正統,漢人則是正朔,這種信念在他心中實在無法更改,便如袁督師一般為國盡忠,也決然不會投身於敵國,為夷族效力奔走,萇弘化碧,忠義千秋一顆忠君愛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