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一百十六章 生死一念間.禍起旋踵時.有因害世子.世子變瘋癲


 趙碧兒見掌門大師兄情形不對,目中閃著噬人的兇光,似乎大有不殺袁師弟心有不甘,便張口叫道:“大師兄千萬不可傷了袁師弟,我求肯你了。”傅傳書見這位千玲百媚的師妹求肯自己不要傷害袁承天,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卻著實惱怒欲狂,心想:你為了袁師弟竟肯低聲下氣求人,這情形是從來未有的事?原來你們都一心偏向這個袁師弟,都將我排斥在外,很好,很好,——你們內心看我不起,我也不惱,但是你們休想如願,今時我暫不殺他,我要慢慢折磨你們,讓你們明白得罪我的後果。他並不說話,單手提起袁承天走近左近一座帳篷,將他擲在裡面,看也不看,便又大步走出來,徑自來到鄭蕭蕭和趙碧兒二人面前,看著二人,只見她們眼神中分明渴望知道袁承天生死下落,可是傅傳書無視她們,偏偏不說話,伸手又點她們穴道,讓她們噤聲,否則又要問起袁承天的生死,一提此事他便心中有火,便想提掌殺人——這是一種衝動,他怕他一時忍不住,聽到她們二個問話一時情急殺人也是有的,所以將她們二人點住穴道,然後丟入一座帳篷,才後心滿意足來到一處軍帳,只見此時帳中已有許多侍衛,均是琉球國的侍衛和臣下,只見首當其衝便是那中山王尚溫和其世子,均身著繩索,神情委靡不振,說不出的沮喪。只見軍帳當中一人起立,正在目光威嚴掃視眾人,彷彿王者,君臨天下,睥睨一切的情形——非是旁人,卻是攝政王多鐸的世子多福安,此次他同傅傳書乘海船來這琉球國先以商人身份潛入城中,然後這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將這中山王之忤逆之舉做實,將其拿下,以便興師問罪。
 

 多福安看了一眼中山王尚溫和其世子,說道:“你們不念天朝上國之恩惠,反而有異志,懷有二心,還念什麼前明故國,真是豈有此理?我皇於爾等之爵位,世襲罔替,這是天朝上國於番邦異族從來未有之事,爾等不思清國天恩,反而要行忤逆,尚溫你身為中山王,非但不身體力行,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可知這是亡國之禍?想我泱泱大國,富有四海,廣有天下,吞吐海納,是為從來未有之事,你可知罪?”
 

 中山王尚溫此時心想:橫豎是死,不如豁出去,可是他目光所及,看到臣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樣子,更見年幼世子渴求生存的目光,心下一軟,他向來知道這清國皇帝對忤逆反叛之人向來手段之殘酷無以復加,心中一凜,不由說道:“臣一時鬼迷心竅,誤聽人言,所以做下這忤逆之事,尚請星使法外開恩,念臣下一向忠順於天朝上國,伏乞不予勘問。”他說完已是淚水俱下,可見已知悔改,其實多福安也是想嚇嚇這中山王,否則將來他不知還要做出怎樣的忤逆之事,所以今日要嚴加訓斥,以為警惕,否則終成禍胎。琉球國眾臣下也為中山王求情。多福安見狀,心想是可而止,也不能過為己甚,否則一旦逼起眾怒,後果不堪收拾,畢竟他們只有二人,縱有通天本事也難抵敵這琉球國的眾武士,所以點到為止,方是上上策。其實他們此行還有目地,那便是為父王多鐸尋找那海外不死之草——故老相傳生長在海外島嶼——祖島——只是這傳說虛無漂渺,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所以便乘船出海,四下尋找,因為多鐸想要長生不死,那麼將來他坐擁天下,便可以世世為王,得享天下富貴,這豈不也是世人的慾念麼?人人得想長生而不能,這也是上天與人公平之處,因為無論你多麼權傾天下,最終還要位歸本來,誰也難以逃脫生死一道,所以這多鐸便借皇帝宣詔之便,來這茫茫萬里海外尋找那祖洲。
 

 多福安赦免這中山王之忤逆之罪,心下輕鬆,攜傅傳書走出大帳,只見風清月朗,極目遠天,只見蒼穹之上盡有鷹隼飛翔,心想:人若如其自由,那該當多好?此間事已了,便與來時的幾名侍衛來到放置袁承天的大帳,本擬帶他一同離開此間。可是大帳卻是空空如也,那有他的影子。傅傳書心下驚異,明明自己點了袁師弟的穴道,將他丟在此處,怎麼轉眼之間,不知去向,真是奇哉怪也?一時想不通其中原因。多福安臉色黯然有些不好看,心想:你怎麼這樣不小心,讓他走脫?可是此人是為倚重之人,也不好意思責罰,只是安慰他道無妨,想來既使逃走也走不太遠,一定可以追得上。傅傳書終究心中不甘。待他來到放棄鄭蕭蕭和趙碧兒的帳篷,更是出乎意料,只見帳篷之中也是不見二人形蹤,心中直呼奇怪,難道袁師弟自行衝開被制穴道,然後將鄭蕭簫和碧兒救走,這真是豈有此理之事?多福安見他臉色陰沉,便知他心中所想,心想他只怕比自己還著急,想著千方百計追殺袁承天,自己又何苦再加催促於他?
 

 大海之上,多福安坐鎮其間,看著海鷗時有飛來,心中想著心事,久久不平。傅傳書命令幾名侍衛掌舵,在大海波濤前行。他見頭頂幾隻海鷗飛來飛去,聒噪不休,本來袁師弟和鄭姑娘她們便自心煩意亂,現在更加不耐煩,見又有海鷗前來作梗,心下氣惱,左手一揚,幾枚毒菱破空而至,射向那領頭的海鷗。只聽一聲悲鳴中了毒菱而死,從高空跌落,落在甲板之上,一時血肉模糊。餘者海鷗見頭領被人射殺,紛紛從上而下俯衝而至,要為死者復仇。傅傳書心想:扁毛畜生,也想作怪。忽地拔劍相向,舞動之間悉數將這群海鷗斬落,一時甲板狼藉不堪。多福安心中有氣,說道:“傅掌門你何必多殺性命,他們又沒招惹你?”傅傳書雖心中有氣,卻也不敢頂撞這位王府世子,因為人家世世為王,世襲罔替,權傾於野,自然招惹不得,只有低聲下氣道:“世子恕罪,屬下一時情急,亂了分寸,以後再也不敢了。”他說話語氣誠惶誠恐,顯得恭敬。多福安見他說得真誠,不似作偽,便溫聲道:“以後不可再如此,三思而後行。”傅傳書道:“謹尊世子命令。”多福安令人打掃甲板,衝去血腥,否則那血腥之氣沖人頭腦,讓人感到胸中煩惡。
 

 這時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只見上面曲曲折折繪著一張海圖,只見一個箭頭指向一座海島,上面長了如長草般植物,只見四下波濤洶湧,四下臨海,似乎無可登陸。這是臨別之時琉球中山王尚溫感他不殺之恩,將這海外的海圖交給他,圖中所繪之島嶼便是那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祖洲——上有不死之草,死人吃了都可返魂,何況生人,據說此草可延年益壽,永享天年,只是那島在大海深處,茫茫之中,自古及今無人得遇,似乎不是有緣者,所以往往行海之中失之交臂,是為憾事,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
 

 傅傳書見了自然明白,因為他於航海,天文氣象之術甚為了解,所以此次航海多福安便帶上他,便是為了方便出海不會迷失方向。今次傅傳書見世子拿出這羊皮紙,見是那祖洲方向的描述,心想:在這茫茫大海之中尋找,著實虛無漂渺,似乎不可尋到,但是還要盡其所能,因為他私下也有心思將此長生不死之物據為己有,以享萬年,這也是人的私心所致。
 

 多福安察覺他來到身後,便將這羊皮紙交到他手上,說道:“傅掌門,你看這羊皮紙上所描述,似乎不可尋找?不知你有何高見?”傅傳書道:“世間之事,多是可遇不可求,咱們行人事,聽天命也就是了!”多福安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也不該十分肯定能尋到那傳說之中的祖洲,可見這祖洲盡在虛漂渺之中,盡是可遇不可求,但是還要盡人事以聽天命,他也不好意思再強求。
 

 大船向著東南行駛,一路起起伏伏顛簸其上。多福安見這海天壯闊,不覺豪氣上來,不覺吟道:“海天壯闊路八千,仗劍平生笑我有。一旦凌雲志上頭,敢教黃巢不英雄!”掌舵侍衛聽世子性之所至,所吟之詩便大有乾坤之志,所以喝彩之聲附和,大多稱讚世子非得武功了得,更兼腹有詩書。此時傅傳書忽然想到師父曾時常一個人獨自吟唱那首詩:此生生在塵世間,不為功名不為錢。吾欲乘風上雲天,稽首謫仙不叩頭。笑傲只為此生有,丹心偏在崑崙巔。吹髮長噓為何故,仙長練丹為何求?長生海外求丹藥,不見當年秦始皇!這詩的氣勢更是氣魄龐大,一時無兩。
 

 海船又行三日,日起月落,週而復始,不覺倏忽之間十日有餘,多福安原本安穩的心有些焦躁,覺得海外尋仙山此事決不可行,便言語之間有些煩躁。傅傳書向來知道這位世子一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今時今地在這茫茫大海中遍尋不到那仙山,便自苦悶煩躁也是有的,所以只有好言安慰。
 

 這日午後,天氣忽變,陰雲密佈,海面之上霧氣騰騰,眾人正自百無聊賴,忽地一陣風吹起,涼嗖嗖侵人心脾,冷人心寒。眾人在大船之上不覺得打個冷顫,抬頭看時,只見茫茫海面有千萬般戰船直逼而近,而且懸掛青天紅日旗,是為大明之旗,且見戰船萬千兵士神威凜凜,持刀向這邊殺來,陰霧森森之中彷彿地獄之中闖進來的森羅殿的閻兵,讓人脊背生冷,彷彿置身於鬼域之中。多福安不由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臉色蒼白——因之他怎麼也未想到在海外遇到明朝的遺兵——便是怎麼也想不通,他們怎麼會忽然之間出現在此處,讓人費解——那麼先前他們在什麼地方躲藏著的呢?
 

 有幾個侍衛見敵人千軍萬馬,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不由得小腿打顫。多福安見了心中有氣,平昔養著你們,一貫氣焰囂張,而今大敵當前,卻是膽戰心驚,著實不堪,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便要喝斥其懦弱的表現。忽地明軍中一名如天神一般的將軍邁著震山移海的腳步,騰騰向這走來,彷彿可以凌空跨海越洋,氣勢迫人。傅傳書心中也是大大疑惑,心想:明亡至今百多年,海外哪會有明朝遺民,便是有也早已被清廷剿殺殆盡,所以現在這奇怪的情形著實讓人不解。
 

 正在此時那天神般的明朝將軍手中巨靈神般的砍山斧已劈天蓋地而來——向著世子——多福安的頭腦;多福安一時神魂無著,竟而怔在原地,不知躲閃,而餘眾侍衛也自目瞪口呆,忘了救護世子的安全——乃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責無旁貸的事,可是他們竟被眼見駭人的情形所嚇得魂不附體,其是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此情此景任誰見了都會不知所措,又豈能怪他們?
 

 傅傳書見那巨靈神般的將軍手中大斧落下,豈能就範,不由長劍直出,身形前躍,揮劍直刺那明朝將軍小腹——因為此人看身形巨塔一般,轉身便不靈便,所以自己仗著身形靈便,便可一擊而中,救回世子。不料他身子欺近,長劍刺個虛空,只見那將軍忽地散作煙霧四下散去,不見影蹤。忽地天外一道耀人眼目的陽光射來,那海上戰船和明朝的軍官全化作烏有,不見其蹤影。這時多福安才幌然大悟,那有什麼明朝官兵——這分明是海市蜃樓的奇景——先前只是聽人說起,並未放在心上,今日目睹方知奇哉怪也,不可盡說。
 

 傅傳書仗劍佇立當地,只見大海清清如昔日,一看千里之外,心想:原來海上還有這樣奇景,這真是從來未有之事,現在可長了見識,不由心下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