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漂洋(第2頁)
劉士元還展示了一下夜觀星象的一些器物,其中牽星板一副十二片,是用烏木製作,自小漸大,大者長七寸餘,標為一指二指以至十二指,俱有細刻若分寸然;還有象牙一塊,長二尺,四角皆缺,上有半指半角一角三角等字,顛倒相向……
這些盧林聽著看著頭大,但是相談甚歡,劉士元還說了一下繪製海圖之事,以及他在幾處島礁停留的原因,船自入海路,便是海洋,茫無畔岸,水天連接,四望迥然,絕無纖翳之隱蔽,其勢誠險;唯有望山辨水,以途經的山頭、島嶼、海岸、淺灘、礁石……等為參照之物,用以判斷舟船是否已經到達預定的位置,航路是否正確。
一般選取高聳的山頭作為標識,並記取山峰形狀,同時留意周圍是否有其它山嶼可以輔助辨認;再則依據山嘴或山頭以及山門的開合情況,確定礁脈的走向,避礁行船;里程計算也都是以更路法計算的。
劉士元說及這些還引例如何描繪,比如:一山嶼自北迤南約有五里,自西至東約有一里,就東西而望,則一山嶼也,而四面之觀望,各其一形,山高,即見山影照水,猶可再攏灣泊;如山低,一見山影,即當下碇,恐其迫山犯淺……
差不多說到酉時,武南找了過來,說道:“劉先生,前面海水顏色有變,用千里鏡看過去,是一片墨綠之色。”
劉士元聞言頓時一驚,說道:“武船主,怕是到了深海之處了,且莫行船了,就近尋一淺處趕緊泊船,我這去看看再說。”
武南聞言轉身去安排去了,盧林跟著劉士元前去船頂用千里鏡看情況,此時天光還敞亮得很,只見前面海水顏色迥異,而且有明顯的分界之線,東面的海水墨綠幽深,完全看不清水下情況,看似靜謐流動,卻令人隱隱有種這水底下是暗流洶湧的感覺。
過得一刻鐘後,武南也上來了,說道:“劉先生,已經放過鉛錘,此處水深有二十丈左右,已經拋錨了。”
劉士元說道:“武船主,那今日就在這歇息吧,從此處看過去,不知這深海段有多寬,天黑前若是渡不過去,夜裡看不清怕是有危險;你們去過蘇祿國,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深海麼?”
武南完全聽從劉士元的安排,應聲喊人去告知眾人歇息,然後說道:“劉先生,我過來兩次,未曾這般橫渡過,都是沿岸行船,倒是聽得有人提及過,曾經有人橫渡過,有沒事的,也出過事故。”
劉士元說道:“我也是看記載中有描述說及過,並未見到過,這次算是見識到了,這種顏色的深海怕是深處深不可測,表面看似平靜,暗流在水下流動,不易被察覺,但其力量強大,非常可怕,若是前兩日的暴風雨時,行船在這種地方,一旦暗流被激起,洶湧的浪濤隨時能將我們的船傾覆,倖存的機會渺茫。”
武南說道:“劉先生,看來從這邊去往蘇祿國很不太平了,以後還是不走為妙。”
劉士元說道:“武船主,倒也不必過於懼怕,我們來過這次,繪製好海圖,到得邊界停歇,等待風平浪靜過去就是;這大半天行船差不多有兩百里了吧,此去蘇祿國不到五百里,明日一日肯定能夠得到的。”
武南說道:“這一片水面平靜,順流順風的,走了差不多有一百八十里左右,看海圖,還有二百三四十里左右,明日怎麼也可以到得。”
劉士元說道:“我們停泊避雨的環形島礁是海中山的山頂,這裡怕是山坡了,這山有多高,往下就有多深,此處一路向下如同下山一般,漸漸越來越深的,已經走了一百八十里,那這山怕極高的,深處千丈估摸著是有的,若是以山路來看,恐怕這一片深海有數十里寬,明日天明就動身,越早越好。”
盧林聽得劉士元這般說來,想想了一下,走了一百八十里,這海中山怕是有白山那麼高了,最深處至少有一千五百丈了,這要是遇見暴風雨翻船了,沉入海底就是死路一條了,縱然僥倖抱著木板之類的漂浮著,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看看能不能在堅持不住之前漂到岸邊了。
停船之處,海水湛藍,此時天色尚早,有人想要在西面下水去碰碰運氣,卻是被武南阻止了,說這裡水下的情況不明,四周又沒有島礁,都安分一些為好,前面就是深海,若是暗流洶湧,捲走了人誰也不知曉;聽得武南這麼說,那些人都打消了念頭,還是小命要緊。
既然是停船歇息了,盧林就去炙燒文螺,邀了武南和劉士元還有邢祿一起,這一路邢祿多是跟著劉士元打下手,記載各種見聞為主,應該是黎泰安排好的;幾人一邊喝茶一邊閒談,主要是聽劉士元講那些記載的海運見聞常識。
武南和邢祿經過前兩日的暴風雨後都虛心得很,不明白的就問,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雖然他們都比劉士元年長不少,又常年在海上行船,見識是不少,駕舟行船在行,但是論及辨識地理、觀日月升墜、星辰方位,以辨西東、度量遠近這些學識,他們則是遠不如劉士元了,觀星象這些也叫做牽星術,劉士元不止是會牽星術,其它會的也不少。
劉士元也向武南和邢祿請教出海行船之事,還笑談說及他做的這些,以前有海運之時,在朝廷是叫做舟師,舟師都需要學好這些的,行船惟憑針盤而行,乃舟師火長掌之,毫釐不敢差誤,蓋一船人命所繫也。舟師火長其職責即為船舶引航,而其手中所領執的,不止有針盤針經,還有圖式,他和武南、邢祿合起來則更像是以前的舟師火長了。
盧林安靜的炙燒文螺,聽著這些後,覺得這三人這般合作是件好事,這一次走下來或許可以完善很多海運之短缺,心中想著將劉士元推薦給王文英的市舶司去,得找個機會和劉士元閒聊一聊。
吃過文螺後各自去歇息,夜裡,盧林和姜星冉說起這些想法,姜星冉說道:“小林子,這下午說話,劉士元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他對黎城主是感恩戴德,這種人才也是難得,你告訴文英有這麼個人才就可以了,得由文英想辦法去和黎城主說更好。”
盧林想了想,說道:“嗯,星冉你說得對,劉士元是知恩圖報的人,必定不會自己提出離開白沙津的,如今海運開了,他留在白沙津是屈才了,我先探探他的口風,再寫信告訴文英就是,反正回去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