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漂洋
三月二十日起來後,島礁內的海水清澈了許多,雖不如大前天那般透底,但是比昨日前日好多了,一大早就有人下水碰運氣去了。姜星冉慶幸大前天就和盧十七娘、盧十九娘下水了,才有了這些收穫,不然就今天這樣的水質,也不敢抱有太多的希望了。
等到中午吃過午飯離開此地之時,那些人只捕撈了許多魚蝦扇蠣,沒有什麼其它收穫,大多數人最後都帶了一些白黃珊瑚和色彩斑斕的貝殼,等去了蘇祿國能夠賣個幾十兩銀子,算是聊勝於無了,不能白辛苦這半天。
這陸續捕撈了總共有近千隻扇蠣了,盧林說明日上午來炙烤給大家吃,這才令眾人覺得好過一些了;明日天黑前可到蘇祿國,在那邊買賣貨物這一百二十人多半都來過的,是知曉一些行情的;武南安排午時行船之前還去問過了劉士元,得了肯定的答覆才開始行船。
盧林和姜星冉都在兵部乘坐將作監製造的大海船去過東海的,杜元勳曾經給他們講授過以前海運記載的各種海路之事,提及過典籍記載下南洋的許多事情,當時蘇師姐說是明白了十之六七,他是隻明白了一二而已,差得遠了,蘇師姐還說及了武南在海上行船懂得很多的,只是這遇見了暴風雨,武南如今對劉士元已是佩服得很,於是盧林和姜星冉也一起去找劉士元請教。
劉士元聽得盧林的來意,說道:“盧公子,我這也是看的典籍記載,所學所知並無從證實過,可以說是紙上談兵吧,這次隨船也是一次很好的印證機會。”
盧林說道:“劉兄謙虛了,就是劉兄對這幾日暴風雨的判斷,都遠勝武南了,我們二人也曾經在兵部學過一些行船航海的舟師之事,卻是沒學到多少。”
劉士元有些訝異道:“盧公子你們也學過這些?可否說來聽聽?”
盧林也不介意什麼,和姜星冉一同說了說杜元勳講授的那些,姜星冉明白比盧林要多一些,兩人說起來也講述了大半杜元勳講授的那些海圖、羅盤、針經、海路、更香更漏......之說,其實這些劉士元和武南都是很懂的,只是盧林和姜星冉都記得了個大概,詳細的是不太明瞭,
劉士元聽後說道:“盧公子,這些劉某也是學過的,相差不大,我學的都是先人行船出海總結得來的,沒有出過還,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出來半月所見所得,遠勝我閉戶讀書,有些不明白之處,經歷之後也都明瞭其中原委,這不是跟著你們出海,都沒有這般感悟,實是難得。”
盧林聞言有些驚訝,問道:“劉兄,你這是家傳所學啊?”當初在聽杜元勳講述海道針經之時,曾經提及過,海道針經也叫做更路簿、針路簿、指南經、針譜等名字,很多是在宗族內傳承,一般是父子、師徒間相傳相授,且多以抄本的形式流傳於世,極少流傳出去。劉士元是家傳,這些時日同船共渡看來,那應該有些不凡了。
劉士元回憶了一下,神色間頗有些緬懷之意,感嘆說道:“盧公子,說來慚愧,我家先人在尚有海運之時,曾經是以此為生,族中大多數男子都是隨船往來的,留下了這些記載,二十餘年前,越地大旱,族中亡故了大半,剩下的人決定逃難,依據這些先人流傳的記載,變賣了家產買了幾艘船,當時聽聞瀛洲有活路,準備漂洋過海去往瀛洲。
那時我才十餘歲,跟隨父母親人在一艘船上,總共有二十餘人,不料出海不過一天,便遇見大風浪,父母親人為了護住我們這些孩子,殞身於風浪之中,一船人最後只餘我們五個半大的孩子,在海上隨波逐流不知道有多少天,在食絕水盡後幾日,漂到了白沙津岸邊,然後遇見了城主大人,那會還不是城主,他搭救了我們,於是我們幾人就留在了這裡。
當時都餓得不行了,五人只活了三人下來,還有一個族弟和族妹,此後我們三人就跟著城主了,船中還有這些先人的記載書冊,三人中只我喜好這些,其實也說不上是喜好,還是因為這出海的遭遇,想著先人有記載留存,而後人卻是不堪沒有誰去學了繼承下來,想想這遭遇,真是傳為笑柄之事,於是我就自學了這些;如今城主有意設港口於白沙津,我就隨船來了。”
盧林聽後問道:“劉兄,二十餘年前越地大旱,確實禍害極廣,不知劉兄家是在越州何處?”
劉士元說道:“盧公子,我家是在莆陽海邊,二十餘年來,也一直也未曾回去過,只是盧公子,這越地當年大旱之事,你還未曾出生吧,如何知曉?”
盧林說道:“不瞞劉兄,我母親也是因為當年越地大旱嫁到我家的,生我時產難而亡,前些年我也去長邑尋過母家親人,卻是得知他們雖挺過了越地大旱,卻是在出海捕魚遇見風浪而亡。”
劉士元聽得盧林這般說來,驚訝道:“沒想到盧公子與我,一個在江右,一個在儋州,竟然還是半個老鄉,實在是令人訝異。”說起這些,語氣也是親切多了。
盧林說道:“嗯,我們這也算是老鄉了,雖說我曾經出過海,但我卻沒有劉兄這些本事的,當初學起這些來也是費勁得很。此次也有時間,可以多向劉兄請教。”
劉士元之前可能還有些顧忌,聽得盧林說及了兩人都是老鄉,也親近了許多,說起來也沒有什麼猶豫還放鬆了許多,說及了自家記載的風汛順逆、水流緩急、潮水漲退、山嶼遠近、沙汕島礁、時日早晚、針位更數、打水深淺、寄碇避險、船行高低、望鬥牽星等各種情況。
這些和盧林、姜星冉在兵部所學大同小異,兩人再次聆聽,又在這行船海上之時,倒是比在兵部學的更深刻了一些。
說及前幾日的判斷,劉士元是那夜觀星象之後覺得有些異常,似乎符合記載,但也不能肯定,次日早起看天色,一般是說紅雲日生出,勸君莫遠行,劉士元還發現類似記載中的鼠尾者之說,天際雲氣一點如黑子,須臾,黑氣一線直上,飆風暴雨卒至,後來果不其然。
等到暴風雨下過兩日之後,天氣轉好,昨天傍晚看到的是:暮看西邊明,來日定晴明,然後今日早上是:早起天無雲,日出光漸明。於是才確定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