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金色的流沙(第2頁)
而這些事全加起來,所耗費的心力,甚至不及替祝塵鞅療傷所耗萬一。
“今日不殺你。”陸焚如垂著眼,緩緩道,“明日再做計較。”
祝塵鞅睡得倒是踏實。
陸焚如想不明白,為何這人作惡多端、罪孽深重,居然還能這樣逍遙高臥,不過受了點傷,就有人上趕著治。
也沒有餘力再想明白,陸焚如晃了晃,一頭栽倒在祝塵鞅身旁。
他力竭動彈不得,看著近在咫尺的右手,意識恍惚間,竟覺這隻手如同幼時一般,落在頭頂輕撫。
“滾開。”陸焚如緊閉著眼,低聲抗拒,“滾,我不要……”
他不要這虛情假意,祝塵鞅休想再騙他。
混沌中彷彿有人輕嘆,覆在發頂的掌心,隨著這句話溫度盡失。
陸焚如倏地抬頭,看見那隻手正由指尖化作流沙。
金色的流沙。
一點一點隨風逝去,消散無蹤。
陸焚如忽然叫無限惶恐臨身,撲將過去,用力抓了個空,茫然立在原地。
……陸焚如看著雙手,察覺到自己掉入不知出口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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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冷。
系統變的假刀還在外頭臺階上躺著。
“做噩夢了。”系統自己溜回來找祁糾,分析陸焚如的反應,又翻了翻劇情對照,“他從小就做噩夢。”
陸焚如從小就夢魘驚悸,不僅是因為懵懂時就遭逢大難,親眼目睹了整族覆滅,也是因為那古怪的血霧紅光。
祁糾點了點頭,撐起身:“下次把時間流速調回來。”
絕大多數類型的世界,緩衝區的時間流速都是一比一,唯獨修仙世界不是——畢竟這地方動輒打坐幾個月、閉關三五年,真按照這個時間流速,要在緩衝區待到地老天荒。
祁糾和系統不過是在緩衝區吃了個火鍋,外頭已經天翻地覆,青嶽宗眼看著快要覆滅了。
“調好了。”系統邊調整邊問,“陸焚如怎麼辦?他現在這樣,說不定會走火入魔。”
祁糾記得離火園內還有些靈藥,花了點力氣站穩,往煉藥的丹房走過去。
祝塵鞅這具身體,是真的已經到了不堪再用,隨時都能報廢的邊緣,這樣短短几步路已經相當吃
力。
從玉匣裡找到那幾株靈藥,他們的視野已經忽明忽暗,胸口澀痛難當,冷汗溼透衣襟——這暗傷其實是多年前留下的,祝塵鞅去降那惡獸窮奇,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系統暗戳戳鑽進陸焚如的夢境,拉著祁糾一起確認:“他夢見的是不是就是這個?”
祁糾上本書留下的元神,並沒封著這一段記憶。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元神能承載的記憶也有限,祁糾會特地留下的記憶,要麼是什麼關鍵的線索,要麼就是不想忘掉的過往。
跟一隻醜到不行的惡獸打架,還受了重傷這種事,肯定不會被記錄在一代戰神威風凜凜的元神記錄裡。
祁糾看了看系統投射的畫面,把藥草放進藥爐:“對……這應該是窮奇的視角。”
妖物有自己傳遞信息的方式,當初祁糾斬了那隻窮奇,那惡獸臨死前的絕望恐懼,始終盤桓在青嶽峰內。
所以陸焚如能夢見這個。
在他的夢裡,天邊紅雲滾滾,地下血水滔滔,數不清的怨力呼嘯穿梭。
祝塵鞅手持長戟,巋然立於其間,竟是絲毫不為所動。
陸焚如被困在窮奇體內,能察覺到這惡獸的惶恐驚懼。
窮奇這東西,巫族要殺它,連妖族也要殺它,因為這一族生來便毀信惡忠、崇飾惡言——越是為善的,對上它越吃虧;越是為惡的,越能駕馭得了它。
這就是為什麼,就連青嶽宗這些人族對上窮奇,也僅僅只是“苦不堪言”
,尚能抵擋。
借窮奇的一雙眼睛,陸焚如盯著祝塵鞅。
他比這惡獸修為更高,能看穿祝塵鞅那一身神鎧之下,分明已添了不少傷口,道道深可見骨。
這其實叫他覺得頗為荒唐——莫非祝塵鞅這等人,還能配得上一個“為善”
?抑或是窮奇天賦有限,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論因為哪個,雙方已戰到兩敗俱傷,純論戰力,祝塵鞅依然更勝一籌。
此刻的窮奇已重傷瀕死、氣喘吁吁,走投無路之下巨翼遮天,由上古妖聖那裡繼承下來的一滴精血逼入漫天血霧。
頃刻之間,天地驟然倒懸。
這是窮奇保命的本事,勾出人心中最真實的念頭,幻化出最想見的一幕,再由此衍出惡念,與之勾連。
這一滴精血源自上古妖聖,與古神同階,萬妖之祖,不是巫族能抵抗的。
陸焚如身形凝定,他不知自己雙手已緊攥得鮮血淋漓,一雙眼兀自黑沉沉冰冷無波,盯著祝塵鞅。
他的確很想知道,祝塵鞅最想見的一幕是什麼。
回到上九天,成神?封聖?
還是將他徹底煉化,以他這一身妖力,鑄不敗金身?
陸焚如執念太盛,甚至掙脫了窮奇所限,悄無聲息隨在祝塵鞅身後,飄入了那一片幻境。
……
眼前所見,卻叫他怔住。
祝塵鞅回到了離火園。
四周太清淨寧和,和記憶裡的每一天都一般無二,幾乎讓他恍惚,以為那一仗打完了。
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這夢中缺失了一段,要麼是窮奇死了,要麼是窮奇跑了……祝塵鞅打完了這仗,回離火園休息。()?()
祝塵鞅多半也是這樣想的。()?()
明淨日色裡,祝塵鞅環顧四周片刻,稍一沉吟,盤膝坐下,凝神運功療傷。()?()
到這時候,在外面巋然凜冽的年輕戰神,眉宇間才露出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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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塵鞅勉強支撐著,將法力運轉到半路,就靠在了身後青竹上。
他確實太累了,押送宗門至寶奔波月餘,又下九幽寒潭取萬斤隕鐵,還沒來得及喘上口氣,就來除這惡獸。
祝塵鞅心神已然支撐到極限,靠著青竹閉眼調息,身體竟不知不覺傾倒,穿過陸焚如的手,落在草地上。
陸焚如看著自己的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祝塵鞅最想見的一幕,就是這個?
就是回離火園裡睡覺?
這念頭還沒完,他就被幼時的自己穿透——年幼的陸焚如一路疾跑出來,抱住祝塵鞅,急著喊師尊。
祝塵鞅被他晃了幾下,胸口震了震,忽然笑吟吟睜開眼睛:“上沒上當?”
幼時的陸焚如愣住,睜大了眼睛看他。
“上沒上當?”祝塵鞅笑著捉他癢癢,溫聲逗他,真元流轉之下,已經將周身傷勢隱去,“嚇了幾跳,嗯?”
說話間,他已不著痕跡拭去唇畔血色。
幼時的陸焚如被嚇了好幾跳,臉色煞白,耳朵尾巴都被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