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三十娘 作品

第226章、離經叛道的刺激

若說實在有什麼讓殿中諸臣和朝野一些人仍舊放心不下的,其實只有一個不能宣之於口的原因:我其實沒什麼才幹,我只是借了儒門的勢享受著富貴,我怕以後擠不進來或者被擠出去啊。

這種顧慮有臉拿出來說?

於是乾清宮裡一時語塞,路都被皇帝堵死了。

如果咬文嚼字,非要從別的角度說孔子不是“述而不作”的總結大師,而是真正出言既至理的大成至聖,那麼恐怕皇帝就不會再這麼笑了。

尤其是你不能惘顧歷朝歷代以來儒學的不斷改良,一代代人不斷的註解。

真那麼去辯,就是立場問題了。

御前的眾臣裡,李贄看得心裡很可樂,又很感慨,並且若有所思。

皇帝對儒學和諸家學問的認識如此深刻,已經足夠讓人感嘆了。而明明是歷朝歷代每每涉及學問源流就會十分尖銳的爭辯,因為其中一個人的身份是皇帝,又呈現出不同的態勢。

沒辦法,碰到天花板了。

當其中一方是皇帝,此刻這種局面也佐證著他的那句話:一切學問,都是參悟自天地人,為了讓天下生民能安身立命繁衍生息。

學問參悟出來不是為了供著的,是要有用。

這當然合李贄“功利”的想法,實則也解釋了眼前這無人再表達疑惑的原因:對治國之道的學問來說,最終還是讓皇帝覺得有用。

所以皇帝既是辯論一方的“大儒辯手”,又是裁決者,那有什麼好辯的?

願意“勸說”,是尊重。

能夠如此有理有據,是能耐。

先放了要在萬歲山立聖廟的話再來響應群臣召開專門燕朝的呼聲,是決心。

太常寺裡爭執了半年的事,到此刻變成了群臣一同參與建言。

辯不過當然只能加入,乾清宮內和南面的工地一樣,開始熱熱鬧鬧地為儒學這個學問思想的上層建築添磚加瓦。

大家要有一套新的說辭,註解著從夫子開始的歷代儒門先賢的思想。

這套思想要拔高歷代聖賢們的格局,找到足夠多的依據、證據,來為儒學的新一輪改良闡述必要性、必然性。

這套思想也要把那些其他的先哲,比如墨子這樣的人物,納入進來。

朱常洛也成為一個添磚加瓦的“大匠”,說著:“橫渠四句就很好。華夏這麼多先哲燦若星辰,各有絕學,無非也是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誠哉斯言!”

這概指的“往聖”就很好,可以吸納很多。

不過夫子當年不是具備壓倒性優勢的問題仍要解決,畢竟大家還是不想丟掉儒學的招牌。

“何為儒?《說文解字》有言:儒,柔也,術士之稱,從人,需聲。儒之言優也和也,言能安人能服人也。有一術之士可稱儒,能從人所需曰儒,通天地之人亦曰儒!眾往聖諸先哲,誰不是儒?而今時今日,卿等若能以定律闡明儒理,又何必愧稱新哲?”

朱常洛說得氣壯山河,彷彿是告訴他們:別糾結以前那些人誰強誰弱,本質上都是儒人,是做出過貢獻的往聖先哲。現如今,只要是奠定了新儒學諸多定律的人,與他們在歷史上的地位一樣!

承認他們儒生的地位,墨翟又不會從地下跳出來突突你們,道家的徒子徒孫大概也懶得和你們爭,禿驢嘛……百家爭鳴時候還沒他們,不用管。

總之:把概念擴大,儒生等於學問人。

解釋權在如今的你們手上嘛!

往聖先賢那些著書立說的,懂什麼儒學?

李贄目瞪口呆地看著乾清宮裡的氣氛開始變樣,他感覺某些人的言辭好像有點過於離經叛道了。

已經穩固了這麼多年的儒學大廈現在被各種重新解構、裝修,怪怪的,但又好像確實有道理。

從字源到詞源,從一些語錄到成文的論述,工作量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