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進身之階9
車抵達的地點是一座郊外的莊園。
灰白色建築有五層樓,但由於莊園單層的空高過高,這棟房子周圍又都是石牆和修建平整的草坪,顯得它比城市裡聳入雲端的高樓還宏偉巨大。
司機塔納在外面等待。
往通向大門的路上走時,紀湛開始講話——
“我爸叫紀東毅,他大兒子叫紀晟,二女兒叫紀裡心,紀凌,第三個兒子,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右手邊。章馳側目看過去,發現了一座實心的拱形墓碑,上面刻著很華麗的金字,沒等她仔細辨認,紀湛的聲音又響在耳邊。
“這是他死的地方。”
“12歲的時候,被我打死了。”
墓碑上正中間偏上的位置有一張照片,一頭褐色的短髮,少年模樣,墓主人的名字叫紀凌。下面是生於某年某月,死於某年某月,立碑的人是誰,上面也沒有寫。
話說到這裡,沒有了。
他快步走在前面,跟個導遊似的介紹莊園的佈局,出入口,直到要進門的時候,才恍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哦,對了,我是他第四個兒子。”
言語是心理距離的具象化,紀湛叫他大哥是他爸的大兒子,大姐是他爸的二女兒——看上去不太熟的樣子。
一個合格的保鏢不應該有太多的疑問,章馳保持沉默。
“吃個飯,待會就走。”
說完這句話,紀湛就不再發言了。
11點出發,抵達這裡的時間已經快到12點,飯菜都已經上桌,紀湛姍姍來遲。桌上坐著他剛才話中提到過的所有人——還活著的,紀東毅,紀晟,紀裡心。
紀東毅的年紀最大,頭髮已經半白,臉上有很明顯打針的痕跡,牽扯著的臉部肌肉不甚匹配。紀晟的體態和臉都很年輕,身材高大,五官有稜有角,很像模特,坐得端正,穿一身藏藍色的西裝,金褐色的頭髮全都梳到腦後,不過他依然能看出年紀。
人老的時候先老的總是眼神。
他的眼神很老。
疲態,精銳,沒有與他外表的年輕相匹配的清澈,突然之間,章馳意識到為什麼周宇看上去很年輕。
他精明的眼神中依然偶爾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紀裡心穿得非常端莊,白色的套裝,耳環,項鍊,配套的昂貴,眼神有一些飄忽,黑色的頭髮,皮膚很白,不過,看上去也不像紀湛。
這一家子人坐在一起,長得有些五花八門。
紀湛坐下吃飯,章馳被安排到小花園裡面等待。
花園裡面有正在修建花枝的園藝工,帶著帽子,風吹過去,把他的帽子掀翻,他跑著去追帽子,帽子落到章馳的腳邊,她蹲下身,將帽子撿起來,剛好跟趕過來的園藝工面對面站著。
章馳將帽子遞給他。
園藝工沒有打招呼,無視掉她,繼續跑回去修剪花枝。
訓練有素,沒有從他這裡打聽消息的可能。
章馳在花園靠牆一側的長凳上坐下,過了一陣,紀晟從連接正廳的那道門走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朝她過來,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邊。
“你是我弟弟的保鏢?”
她穿的是上下分體的職業套裝,從進屋一直保持不苟言笑,就差沒在腦門上寫上“打手”兩個字了。
問這句話並不是確認她是不是保鏢。
更像是開啟話題的引子。
章馳:“嗯。”
紀晟:“他給你多少錢一個月?”
說話之間,他靠得近了一點,快湊到章馳的脖子邊,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瀰漫在空氣中。
章馳:“挺多的。”
紀晟:“我可以給你更多。”
章馳微微蹙眉。
紀晟笑著又靠近些,章馳感覺到手心被塞了個什麼東西,低下頭,發現是一張名片。
“家裡人都關心他的身體健康,他是個工作狂,不常回家,也不跟家裡人聯繫,我們都很擔心他。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經常跟我說說他的近況。”
章馳想將名片推回去,紀晟察覺到她的意圖,用手包裹住她的手背,裹緊她的手掌,將卡片塞進了她的上衣口袋。
做完這一切,紀晟的手沒有鬆開,帶著溫度的指腹反而更緊地按壓著她的指骨。
“當然,你不同意也沒有關係。畢竟他是你的老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接下這張名片,作為我個人的請求,希望跟你建立私人的聯繫。”
他的手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放了回去,順便,從身後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來一朵玫瑰。
紀湛就在這時候從正廳連接花園的拱門走了出了句“記得保密,他脾氣不好,會不開心的”。
離開椅子,他風度翩翩地向紀湛迎去,臉上帶著很親切的笑,不過沒有得到紀湛的好臉色,這個在外面裝慣了溫和的大善人對著自己的家人,從一進門開始就展示著從未消融的寒意。
兩人錯身而過,紀湛沒有回頭。
紀晟回了下頭,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情。
紀湛走過來,章馳站起身,人從她身前過,步履匆匆,甩下一句“跟我來”,大步流星地往牆的另一頭鑽去。章馳趕緊起身,追著紀湛,一路走到了一個弧形外牆的小房間外,房間沒有窗戶,門也是弧形的,跟牆融合成一體。
紀湛手掌在跟他肩膀高度一致的位置,指尖扣了兩下,從上面撕開一層偽裝的牆皮,露出來一個長方形的識別器,識別器屏幕喚醒,虹膜認證,“咔噠”一聲響,弧形的牆門就此往外打開。
“進來。”
丟下這句話,紀湛率先走進了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
章馳走進去沒兩秒,門自動在她身後關上,燈“唰”的一下照亮了整間漆黑的小屋,裡面……
什麼都沒有。
白色的牆,白色的地磚,白色的天花板,密不透風,站在裡面,就站在一個大點的箱子內部差不多。就在這時,紀湛的手往牆的位置敲了敲:“靠邊上點。”
章馳往邊上靠攏,在她的腳完全抵達牆邊大概半米內的距離,空中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脆響,機械音,接著,滾軸的轉動音,沒有多久,房間中間的位置地板開始下沉,裡面是空的,中間的地板收縮進了兩側的地板下方,一部白色的電梯從地板挪開的位置緩緩上升。
“咔”。
電梯上升到位。
紀湛:“過來。”
電梯門打開,章馳跟著紀湛走進電梯,電梯內部有一個面板,只有上和下的兩個箭頭,紀湛上前按了一下向下的箭頭,電梯立刻開始下行。
“咔”。
電梯抵達。
一間地下室隨著電梯門的打開展露在眼前。
房間沒有窗戶,天花板的位置是一圈白色的燈帶,以及根據櫃子和玻璃展櫃擺放位置定點安裝的白色圓燈。
紀湛走出電梯,章馳跟著往外走,抵達房間中間的位置,她才看清楚這些玻璃櫃裡面放的都是什麼。
武器。
武器。
全都是武器。
房間四面都有櫃子,到腰間的位置,櫃子上面罩著相當清透的玻璃防塵,除此之外,牆上也有嵌入式的玻璃櫃,分層次排列,每個櫃子上面還有相應的編號,數字加字母的組合編碼,房間最裡面有一臺電腦,紀湛走上去,屏幕喚醒,又開始掃描識別。
天花板打下來一道光柱,紅色的射線將紀湛從頭掃到腳。
終於,電腦解鎖,屏幕上顯示出“歡迎使用”的登陸界面。
與此同時,所有用於防塵的玻璃櫃都在瞬間冒起綠燈,“咔噠”,“咔噠”,“咔噠”,接二連三……
玻璃櫃挪位。
所有武器都暴露在空氣當中。
紀湛在電腦前操作片刻,一個嵌入在章馳所站位置右側牆面的承託武器的底板亮起了黃光,整面牆上的承託板都開始挪動,有的往上走,有的往下走,有的往左走,有的往右走,咔嚓咔嚓給亮著黃光的承託板讓出一條橫過來的通道。
亮黃光的承託板跟坐上軌道的列車一樣順暢地滑動道牆面的拐角處,接著,往下挪動到大概成年人腰間的高度。
“阻源槍,可以麻痺機械的神經連線,無論是改造人還是仿生人,被這個槍的射線碰到,肢體都會產生長達三分鐘的麻痺。”
紀湛從擺放電腦的臺子上走下來,拿起那把被送到“出口”的槍,槍口抬高,一邊檢查一邊講話。
“多次攻擊同一個位置,可以完全摧毀該部位跟神經中樞的連接。”
他走到章馳面前,將槍遞過來。
“試試。”
槍落到掌心,意外的,並不重,沒有將手掌壓沉下去。大概只有一般的狙擊·步·槍五分之一的重量。
槍身是啞光的銀灰色,沒有匹配鏡頭,沒有彈夾,握把有防滑墊,非常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手指可以緊緊的吸附在上面。
紀湛:“對準地面。開槍。”
章馳按動了扳機。
一道藍色的射線從槍□□了出來。
抵達地面的時候切出了一條弧線。
地面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
“沒有問題。”紀湛說,“收起來吧。這是管制的軍用武器,不要拿出來,違法的。如果被發現,我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槍不大,跟正常的手槍大小差不多,只是形狀有些怪異,章馳塞進了衣服裡面。
紀湛走回到電腦面前。
章馳伸縮視線,偷窺到他在電腦上面做了什麼。
檢索。
完成檢索。
再檢索……
再完成檢索。
最後,她得到了一把巴掌大小的激光槍,一把可以生成冰刃的摺疊刀。
帶著這些東西,他們回到了地面。
紀湛:“先去車裡等我。”
章馳獨自離開了花園,上車等待的期間,她掏出終端,搜索了一下紀湛交到她身上的幾把武器。
“違禁”“非法”“危險”……諸如此類的字眼,佔據了搜索結果的前三頁。
根據白銀共和國的法律,僅僅是持有這些產品,她都已經可以喜提垃圾島二輪遊。
章馳透過單向玻璃小心翼翼地打量整座莊園。
看起來很低調,沒有大到令人咋舌,設計得相當優雅,花種得很好看,和草坪互相映照,除了那個突兀在門前的墓碑,一切都看起來相當和諧。
不會讓人想到在地下室有這樣一個密閉的武器庫。
按照紀晟的說法,紀湛跟家裡的關係不好,他到底是為了回來吃飯,還是為了拿這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