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垃圾島27
周宇:“走這邊!”
奇良跑得氣喘吁吁,斷斷續續地回:“這邊、跟、大門是反方向。”
“聽我的沒錯,”周宇說,“這是捷徑。”
奇良:“捷徑?”
周宇:“從廚房穿過去,可以最快時間抵達後門。”
奇良向周宇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酒吧的後廚不是很大,擺著很多的冰櫃,周宇在裡頭輕車熟路,撐著手從各樣的長櫃短櫃上躍起落下,奇良緊追著他走過的路線,不時回頭看兩眼。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不講義氣啊?”
周宇:“她是一個英雄。”
奇良:“?”
周宇:“我現在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去堵門了。”
奇良:“為什麼?”
周宇:“因為她要為我們留得出逃的時間。她在幫我們拖住敵人。真是太偉大了。”
奇良:“……你的臉皮比我以前想象的還要厚。”
周宇跳過地上一個裝滿土豆的大框,手臂在操作檯上一伸,抄起一個玻璃杯往身後一擲,奇良雙手大張往旁邊躲開,玻璃杯從他鼻尖劃過,在地上“噼啪”砸得粉碎,他的腰部和手肘砸在冰冷的金屬檯面,手腕打在了一個榨汁機上,猝不及防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錯了,我的臉皮是你想象不到的厚。”
周宇一腳踢翻在地上靜若處子的蔬菜框,土豆轟轟烈烈從籃框裡排著隊砸在地上,橫行霸道地站著道往奇良身前鋪開,他的路就這樣被一個個活動的橢圓形障礙物堵住。
“拜拜!”
周宇朝奇良比出一個敬禮的手勢,接著滑溜地從一個碩大到差點要跟天花板相連的雙開門冰箱旁邊竄了出去,奇良在地上跟土豆正寸土必爭,抬起頭卻發現周宇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周宇的聲音卻依然從廚房的端頭傳了過來。
“跟島府作對沒有好下場的,我勸你好自為——”
話沒說完。
斷開得很突然,不是他走得太快以至於空氣已經無法將他的聲音從房間的一頭傳到另一頭,而是,類似於正在播放的音樂,突然斷了電,連暫停的緩衝都沒有,就這樣,硬生生截斷了。
他把話吞了回去。
***
於度正在酒吧外面等人。
收到的消息說那個女人在這家酒吧出現了。不知道什麼緣故,她衝上了表演臺。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運氣。
運氣在他們這邊。
得來全不費功夫。
正愁著找不到人呢,她就自己送上門了。
酒吧一共有兩個出口,正門,後門。如果派出去的三個人沒能將她殺掉,那麼這就是最後的一道關卡。
從包房到正門需要穿過舞池和吧檯,人很多,意味著很擠,跑起來很慢,在這種逃命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選擇一條更短的能夠逃出生天的路。
她大概率會從後門出來。
但是,最好也不要從這裡出來。
因為那意味著他們的人可能又犧牲了。
但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她幾乎不可能從裡面活著逃出來了。堵門的人大多數情況都是派不上用場的保險。
夜風很涼。
於度開始有些後悔,沒帶個帽子出來。酒瓶子在地上正滾著,滾到了他的腳下,力度不小,直接從他的鞋面劃過,在上面留下了幾滴還未倒盡的殘酒。於度吸了口煙,轉頭去看扔酒瓶子的那人。
大概三十幾的年紀,臉是通紅,步子搖擺,但他搖擺的步子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停下了,身子立得像根電杆,腳底板固執地與地面連為一體。
他嘴皮子顫了一下:“於,於老總……”
於度看了他一眼,又抽了一口煙。
島上沒有下雪天,但臨近冬日,空氣依然凍人,菸圈混著他口中的熱氣,一起在半空中難捨難分。
很快,散了。
他低頭盯了一眼地上的酒瓶子。
“還不撿起來?”
“電線杆”就在這時彷彿家用機器人一樣通了電,迅捷地跑到他的腳下,猶如從河裡撈一條活蹦亂跳的魚一樣,緊緊地拽住瓶口。他撈魚的技術很好,魚從被拎起來就沒有再動過。好像粘在了他的手心。
於度:“滾。”
人滾了。
於度看了一眼鞋面。
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水漬被風晾乾之前,等來她的死訊。
或者——等來她本人。
十分鐘過去了。
沒有什麼動靜。
“於哥,要不要進去看看?”
這次任務安排的是6個人,三個人進裡面,一個人守在前門,兩個人守在後門。跟他搭檔的是組裡的新人,叫費爾頓。剛從改造營裡出來。
“你教我做事?”於度問。
費爾頓閉嘴了。
過一會,於度轉過頭問他:“你在改造營跟她一起做過事?”
費爾頓:“也不算做事……”
於度臉上滑過一絲不耐煩。
費爾頓加快語速:“就是一起挖過礦。她不是改造人。改造人不能碰藍鳴沙礦。”
於度沒說話,抬頭望天,眼睛卻沒有焦距。
費爾頓覺得他像在思考什麼,於是沒有打斷,也沒敢再補充。好一會,他轉過臉又問:“異血?”
費爾頓:“我們都這樣認為。她沒有去過農田。沒有異血敢去農田。”
於度:“你覺得她是什麼異血?”
費爾頓:“這……不清楚。沒有人跟她近距離接觸過,除了韓戈——但他還沒有出獄。而且,即便是他,也沒有跟她說過幾句話。”
於度臉上又有一些不耐煩。
費爾頓飛速地說:“不過她力氣特別大。”
“特別大?”
“挖礦的時候,道路不平,她可以直接把車拎在手裡提過去。”
於度:“哦。”
費爾頓:“……”
於度靠在牆上,煙終於燃到了尾端,他猛吸一口,菸屁股丟在腳下,碾碎,鞋面上剛才濺上的水漬還沒有風乾,就這樣順著滑落砸地。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了。
來得很快速,急促,酒吧後門不是給客人走的,這裡是送貨專用的停靠點,進去就是廚房,換言之,這個腳步聲很稀有。
來得很及時。
費爾頓看見於度臉上劃過煩躁和憤怒的表情。
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活著出來了。
子彈就在此時上膛。兩把槍,同時。
但他們沒有等來那個女人。
來的是兩個男人。
跟她一起出現在包房的兩個男人。
周宇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流年不利過。
如果有的選,他希望之前就沒有從二樓跳下來。
直接被人抓到,毆打,狂扁,遍體鱗傷。
也好過面對眼前這個男人。
“於、於老總……”周宇磕磕巴巴開口,牙齒都在打顫。
於度的槍口就抵在他的腦袋上,他的眼神和表情都非常的不耐煩,帶著一點失望,好像在河岸邊等著抓一條大魚,但等來的確實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螃蟹。無足輕重,還敗了心情。
特別想發洩地將螃蟹碾成碎渣。
追著周宇鑽出來的奇良也被堵在了原地。
他舉起雙手。
費爾頓的槍抵在他的背上。
於度:“人呢?”
周宇和奇良互看一眼,彼此都沒有認為於度在問自己的自覺。
或者有。
但最好不要自覺。
說錯話的人,總是容易腦袋搬家。
於度:“啞巴?”
“她在裡面呢,”周宇指了指奇良,“如果你是說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女人的話。”
奇良冷颼颼地衝周宇放眼刀。
周宇說話的方式很高明,他將自己跟他口中提到的兩個人都撇清了關係。
於度目光轉向奇良。
奇良感覺背後抵著的槍變硬了——往他的骨頭上面擠,他驀然覺得像是站在舞臺之上,有人要給他遞來一個話筒。
在舞臺下的觀眾失去耐性離場之前,他的表演終於進入高潮:“她還在裡面!你們的人把她堵住了,我們逃了出來。”
於度:“所以?”
奇良:“呃?”
於度:“她死了嗎?”
奇良思索了片刻,說:“也許現在已經死了。”
於度:“也就是還沒死。”
周宇很敏銳地察覺到於度的眉頭往下壓低了幾度,非常有眼力見地補充:“於老總,你們三個人來,她一個人哪裡打得過?我想,她必然是已經死了。你們現在進去,一定能夠看見她的屍體。”
於度很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想讓我們進去,然後放你走?”
周宇猶豫片刻,然後恬不知恥地點了點頭。
“於老總,我還欠你們大法官錢呢,你把我殺了,誰給你們還錢?”
於度看著周宇的臉。
三秒。
周宇冷汗直下。
於度將槍放了下來:“那確實不該殺你。”
周宇大鬆一口氣。
平生第一次體會到欠錢不還的好處。
他喜上眉梢,然而剛要抬腳跑路,於度就直接朝他的腿開了一槍。
“但是我想,少一條腿,應該也不影響你還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