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孰作黃雀孰螳螂(三)
再接對方几掌後,鍾元鼎大概心中有了答案,這少年內力只放不收源源而吐,現在他周身真氣在四肢百骸間急奔亂躥,看來是已經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陸流也看出了其中不對,對沈煉道:“師哥,長生哥哥如此打法豈能久持?鍾真人‘上善若水’的太極之力在前以柔克剛,又有‘真武心訣’的純陽剛猛內力在後可抗,陰陽並濟相剋相生。用不了多久,無需鍾真人出手,長生哥哥自己就倒下了。” 沈煉道:“你所言不錯,這簡單的道理長生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我擔心不是他不明白,而是已經身不由己了。” 鍾元鼎於武學頗為熱愛,難得看到俞長生這樣武功高強的後起少年,心中欣賞便有意提點。 他強行一掌與俞長生硬接,雙方都被反震之力頂出丈外,俞長生現在內力散湧不可控制,退後之時因真氣亂竄,他這幾步竟然將腳下的地磚都踏裂了。 鍾元鼎這一下只覺得手掌發麻,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隨即嚴肅正色道:“少年雖可氣盛,但不能不知節制。 如此肆意真氣不加以控制,枉自揮霍便是入了邪門外道,長此以往必然走火入魔乃至油盡燈枯。小小年紀能修為如此極為難得,可要及時回頭,莫要積重難返,免得蘭摧玉折悔之莫及。” 俞長生此時正是血氣上湧之際,只覺得四肢百骸間有用不完力氣,身體十分燥熱,已難以聽進去那許多訓誡良言了,只想一陣狂拳暴掌發洩一下。 他耐著體內躁動聽完了鍾元鼎的話,便又是上前連連盤舞進招,拳風掌勢鋪天蓋地徹地連天,慢慢地他甚至已經開始無法思考了。 旁觀人卻看不出俞長生此時的走火入魔之相,只道他是越戰越勇內力無窮,連鍾元鼎都被他逼落下風,許多人都在紛紛喝彩。 蕭燕飛冷聲道:“哼,一群蠢貨有眼無珠。看不出這小子是已經開始入魔失智嗎。表面上佔了一二上風,用不多時便會耗盡精力虛弱暈厥。鍾元鼎必勝無疑。” 鍾元鼎一邊與俞長生過招一邊也心道:“這少年看來已經身不由己,長此以往或入魔道或為自斃。現在想勝他不難,只是怕他散力太過會傷斷經脈,得幫他一幫。” 沈楓醉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所在,說道:“這少年的陽明真氣練的得法無誤,看來問題不在他的內力,還是他的這門虎將攝龍拳本身尚不完備,雖能大大調動體內真氣,但是有放無收不能從心所欲。” 王艮道:“周易有云,盛極必衰,亢龍有悔。便如鍾真人所言,少年如此將入魔道。” 沈煉這時喝道:“長生不要打了!快住手!” 卻見俞長生此時已經停不下了,雖然還保持著一些理智,但是身體腫脹難抑不受控制。 沈煉道:“看來他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若是強行阻止於他只怕反而會傷到他,只能待他耗盡內力自行停息了。” 陸流道:“我只怕萬一長生哥哥消耗太過傷到本元經脈,更有甚者危及性命。” 秋葉丹道:“既然如此只能由我試試,強行用力將他壓制了。” 沈煉道:“不行,即便能以秋姐姐的神力壓制長生,可如此一來你二人都勢必會重傷。屆時若是蕭燕飛他們發難我們更難應對。現在得顧全大局保存實力為上。待長生脫力之後,我來為他以內力推拿不至於損傷太重。” 陸流也知道沈煉並不以內力見長,但眼下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卻見此時鐘元鼎突然變招以守轉攻,以道家武當至高外家武功“神霄太極拳”連連進招逼向俞長生,兩人連對數招之後,鍾元鼎也奮起全力將俞長生一迫而後。 雖他又身形化柔似若秋水,在俞長生周圍環繞,同時口中喃喃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同出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場內眾人一時皆驚,此為道家至高心法《道德經》,這時鐘元鼎口中喃喃不休,他以極高深的內力注入其中,眾人只覺得一陣綿然低渾的經文聲傳入耳中,其音好似晨鐘暮鼓,又好似波濤狂風。 一時間在殿內的大多數人有的聞之昏昏欲睡,有的聞之頭疼腦痛。意識清醒者不過寥寥數人。連沈煉和蕭燕飛都覺得十分不適,幾乎只有普性和王艮依然泰然如常。 而同樣不受其侵擾的還有一人。 俞長生此時非但沒有感到暈眩或痛苦,反而他體內的燥熱逐漸冷靜下來許多,頭腦也越來越清晰了。 鍾元鼎笑了笑道:“少年當真好內力!” 隨即繼續念道:“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這道家經典俞長生雖然不能全懂,但世間大道總也是殊途同歸。 長生不由得突然莫名想到自己幼時所頌的《靜心咒》:“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境由心生。” 就在這經文環繞中,俞長生的心越來越靜,體內奔騰亂
湧的內力真氣也逐漸開始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