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夜裡服侍夫人沐浴時,絮絮便發覺夫人一直心不在焉。
水溫涼了,夫人都許久沒能回神。
原本要藉著這次下藥的機會撮合男女主的計劃幾乎全被打亂。
這次一旦撮合成功,後面其實也根本沒有知虞什麼事兒了。
可計劃一打亂,餘下的事情反而變得危險了起來,若是一不小心丟了性命也都不是沒有可能……
接下來該怎麼做,便成了一團迷霧漸漸湧在知虞心頭。
隔天早上,絮絮起來服侍時便發覺夫人身上有些發熱。
她頓時心下不由懊惱起來,猜到多半是昨兒晚上泡涼了的那桶香湯給惹的禍。
這大抵是知虞來到這裡頭一回生病。
新奇說不上,只是頭暈乎乎的,身上也微微得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待絮絮尋大夫特意配了些藥材熬出藥汁來喂。
初時知虞也乖巧地張嘴去喝。
只抿了一小口,便直接吐到了帕子上頭,臉色都變幻得微微發白。
苦澀的藥汁不僅聞著味道奇怪,喝入口中的滋味更是衝著嗓鼻酸苦難言。
琉璃眼眸中苦出了些許淚花。
知虞雙手推開藥碗,悶悶道:“我不想喝……”
絮絮見她身上也沒出汗,臉頰亦是有著不太正常的酡紅,心軟之下哄了又哄,這才叫夫人勉強喝下了一頓。
屋子裡要照料生病的主子實在有些忙不開。
手頭上分了些輕重緩急的事務,絮絮要親自守著夫人的藥爐,便給了芸蘇幾兩銀子去杏花街上的天香閣裡快速買些甜嘴好吃的蜜餞果脯回來。
天香閣裡的蜜餞和尋常小販的都極不同,一些不是當季的葡萄、櫻桃、蜜桃還有些昂貴的果乾幾乎應有盡有。
那香甜滋味又與尋常的糖漬有所區別,且這店鋪也並不對尋常老百姓售賣。
也就是夫人從前在知家那會兒家裡嬌慣,給她辦了個玉牌,非得領著玉牌才能買來。
夫人身嬌的很,從前生病比如今還要難纏,但配合著這果脯吃了,偏偏就能一下子緩過來。
絮絮料想這當中不應有其他差錯。
待到了晌午,該給夫人喂藥之時,左等右等才等來芸蘇。
只是對方空手拿著玉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蜜餞呢?”
芸蘇面露為難,語氣甚是艱澀,“也是不巧,最近沈姑娘也有些輕微的受涼……”
“沈姑娘與夫人不同,她向來體弱,所服用的藥藥性也極其特殊,藥一旦涼了藥效便會流失,所以……”
所以,沈蓁實則也是怕苦。
恰好屋裡許久不備蜜餞,眼看著藥就要涼了,阿冉怕耽擱藥性便急的出門,正好撞見了芸蘇。
至於那蜜餞半道上是被那潑辣的阿冉給奪了過去,還是這婢子心軟就撒了手,便也不得而知了。
絮絮哪裡能想到,
只是連買蜜餞這樣芝麻大的小事情都會有人辦不好。
“絮絮姐姐若實在生氣大可以罰我,我願意主動自罰三個月的月例都毫無怨言……”
眼見著對面的人神情愈發生出了惱火,芸蘇語氣慚愧至極。
絮絮一想到這天香閣只上午開張半日,氣得要抬手打她,便瞧見這婢子立馬便哭了起來,一副心甘情願為了旁人捱打也無怨無悔的模樣。
手已經舉得老高,但一想到現下夫人正是難受,聽到外面鬧起來的動靜指不定又嫌聒噪。
絮絮一甩袖,讓這賤婢先滾遠些。
待轉身進了屋去,這才憤怒地將這事情告訴了知虞。
“奴婢這就過去將蜜餞給取回來!”
知虞昏昏沉沉地撐起身,輕聲道:“我也要去……”
對於知虞這幅身子而言藥的確是很苦。
不光光是矯情吃不了苦的問題。
而是喝下去就會在生理反應上苦到想吐。
生病了本就難受,情緒也會變得敏感。
她這麼壞的一個人,難得不做壞事,只是悄悄叫人買個蜜餞都吃不著。
知虞盼了半晌,臨到嘴邊又溜走了,這哪裡能叫人甘心……
迷迷糊糊地下地穿上繡鞋。
絮絮攙扶著自家夫人一道去了外邊。
知虞卻沒走太遠,便在花園裡的一處涼亭見到了沈蓁,以及沈蓁身側的男人。
她來的也是巧合。
沈蓁院子裡嫌悶,剛好吹著舒適的涼風,就著蜜餞將藥喝完,沈欲恰好也在。
此刻她似乎也有許多少女的心事,試探著從那精緻的小食盒中取出一粒果脯,想要遞給面前的郎君。
那不遠不近的距離,是沈欲既可以選擇直接張嘴含住,也可以選擇避嫌伸手
接住。
只要他願意,頃刻間便可以改變他們之間的曖昧關係。
只是在他做出舉動之前,他們孤男寡女之間的曖昧氛圍彷彿就被知虞給破壞了。
沈蓁眸中略是詫異,本能地握起指尖的果脯藏在身側。
“夫人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大抵是出於一些說不清楚的緊張,她都忘記了知虞來這裡未必找她,也可以找郎君。
倘若夫人只是過來尋自己的丈夫,那她代替郎君問出這句話,也未免有些失禮。
也是後知後覺在對上沈欲那雙漆黑的眼眸時,知虞才驀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前一日在滿殿神佛下被男人自身後抵住肩,極其壓迫地被逼著開口的情景甚至都還歷歷在目——
那種熟悉的悚慄滋味迅速席捲上心頭,讓知虞本就不清明的腦袋裡瞬間恢復了幾分理智。
就算生病了,她也還得是個做壞事的惡毒人丨妻。
且作為一個合格工具人的前提自然是不能妨礙他們的感情線……
發覺沈蓁還在等自己的回答,她比往常都要異常遲鈍。
“沒……沒事,我也只是路過罷了……”
手指用力捏了捏絮絮的手腕,知虞暗示對方帶自己快些回去。
現在走開,他們還來得及把曖昧給續上也說不定。
美人近乎迫切地攙扶著婢子轉身便離開。
沈蓁微哂,“夫人……似乎比以前膽小了許多。”
沈欲垂眸凝在那道分明逃得很是倉促的背影上,低沉的語氣若有所思,“也許是吧。”
也虧得是風寒而不是旁的症狀。
知虞縱使偷偷倒了幾劑苦藥,身子也沒太大變化。
除了腦袋迷迷糊糊了些,但比起灌進鼻腔口齒裡的難受苦澀都幾乎要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