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198章 搞錯了


    這個世上無非就兩種不如意,所得非所求,所求得不著。

    李學武只能仔細聽著乾爸的訴苦,卻是給不出他問題的答案。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一個人不想再升了,就像著被邊緣化,偏偏卻被要求跑步前進。

    這話說起來好像是個笑話,可在這個時期,去市裡不算是個好機遇。

    因為市裡的那些重要崗位實在是風水不好,這幾個月下來已經換了兩批人了,第三批也快了。

    乾爸很有可能就是被抽調上去準備接班的第三批人。

    當然了,這第三批是穩了的,沒有再出現成批成批換人的情況了。

    依著鄭樹森的年齡和資歷,其實早都可以去市裡的。

    但是,這個時期,年齡和資歷真就不算是什麼硬資格,畢竟年齡合適,有資歷的人太多了,數不勝數。

    鄭樹森無慾無求,沒想著爬多高,他是經歷過那個動盪時期的人,是真的想踏踏實實地替老百姓做實事的。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把進步的機會發揚風格,讓給有需要的同志。

    說來也是巧了,一個個被他送上去的同志們多數掉下去了,有資歷,年齡合適的送無可送了,上面自然也就看到他了。

    他是不想上去的,可耐不住人家不讓他留在下面了。

    上面有資歷的已經不多了,位置空出來好些個,思來想去的,把他放在那個位置上正合適。

    你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奈的事,人家還就相中他這種無慾無求,塌實辦事的性格了。

    爭權?

    不存在的,你不塞給他,他都不會接,說不定躲到哪裡去了,你得把他找出來客氣並且堅決地送給他才行。

    王淑華看出了顧寧的疲憊,主動提出讓小兩口趕緊回去休息,也打斷了愛人的嘮叨。

    平日裡愛人不是這樣的,絕不會跟人提起這些話,跟親兒子都不會說,也就是跟她說幾句。

    可她也嫌棄這種抱怨,今天可算是逮著能說能聽的了,一個勁的跟乾兒子訴苦。

    王淑華也知道愛人並沒有喝太多,思維還清醒著,只是乾兒子能理解他,又是個懂事的,難免的要多說些。

    送小兩口出門的時候,王淑華一個勁兒地叮囑著李學武注意安全,鄭樹森則是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很認真地說了有事給他打電話。

    等離開衚衕好遠了,顧寧這才轉頭問道:“乾爸現在是?”

    “副的,沒兼著副書記,不算很辛苦”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一句,不知道顧寧能不能聽得懂辛苦的含義。

    顧寧卻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他不願意去市裡,為啥不主動退下來啊?”

    “你聽見了?”

    李學武轉頭看了顧寧一眼,剛才他跟鄭樹森說話的時候沒注意顧寧聽著這邊。

    “跟咱爸的情況不太一樣,也不是什麼人都有拒絕的勇氣和能力的”。

    顧寧說的是同他丈人一樣,如果覺得進步不合適,可以暫時退下來。

    鄭樹森確實不能退的,地方和部隊是兩碼事,這裡面還有著思想和意識的問題。

    讓你上,是讓你肩負責任,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那就是對組織有意見了。

    鄭樹森是組織幹部,是多年的老同志,上面也是有同志關係的。

    別看他平日裡躲在家裡不出去交際,最多跟愛人去菜市場買個菜,可你要動他試一試?

    這樣的人反而不用去維持關係,更不用去刻意的提醒別人注意他,他不需要。

    就像鄭樹森提醒他兒子一樣,不要-->>
                                         
太突出了,即便是鄭希才不鑽營,也沒有人敢打壓他,拉扯他還來不及呢。

    鄭樹森這一輩起來的,都是血的感情,可在和平時期,更是在這個關鍵時期,不要凸顯這種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上面最怕的是什麼,這場風暴引發的原因是什麼,還不就是這種感情在影響正常的形勢了嘛。

    鄭樹森為啥被上面看好,就是他這種態度,以及他的心態。

    李學武才不信他不想進步呢,更不信他不想退下來,他只是沒有進的勇氣,更沒有退的能力。

    牽扯的且不說,就是他自己,甚至都沒做好這個年齡進步的準備,相當於上了末班車踩死了油門使勁往前衝了。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

    週一早晨,冉秋葉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正巧遇見張幹事騎著自行車過來。

    前天看見他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可這會兒見著張幹事,她只覺得對方是催命的鬼。

    前一分鐘她還想著這麼形容對方是錯誤的,怎麼能因為自己的感情兒針對別人呢。

    可下一秒,當張幹事再次詢問了她有沒有準備的時候,那張臉上露出的笑容讓她覺得很彆扭。

    更彆扭的話還在後面呢,張幹事站在車子旁,先是微笑著說了他舅舅的關係,又說了他家大哥的情況。

    冉秋葉越聽越不對勁,就連身後父母跟出來聽著都沒注意到。

    而張幹事看見冉父母出來後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直接說了他家裡想要給他大哥娶親,如果冉秋葉同意,冉父母的安置問題他去求他舅舅。

    看著冉秋葉蒼白的臉色,以及犀利的眼神,他還連連保證,一定能讓兩個老的留在京城。

    冉秋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可能就沒回答,好像是她爸站出來喊了一句滾。

    她暈過去的那一剎那真的很驚奇,講了一輩子禮儀道德的父親竟然會罵人。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張幹事並沒有在意這個滾字,因為她已經被對方視為囊中之物了。

    很簡單,這麼多天過去了,該出手的時候都到了,也沒見誰來打招呼,上次的事情真的就有可能是個誤會。

    看冉秋葉的模樣也不是有關係的,就算是那種關係也不見她有的。

    辦公室裡的老孃們兒沒少說冉秋葉的閒話,他不是很信任那些娘們的嘴,但是他信那些人的眼睛。

    說冉秋葉是個姑娘,那一定是不會看錯的。

    沒有那方面的關係,他就不覺得冉家有翻盤的機會。

    一個滾字怎麼了,自己丈人罵自己幾句也是應該的。

    當然了,現在他忍了,以後的賬慢慢算。

    撂下一句“你們好好想想”他就騎著車子走了,也沒理會暈倒的冉秋葉,以及早就亂了陣腳的冉家二老。

    兩個老的學問是不低的,見識也有,就是文人出身,手無縛雞之力。

    形勢的惡劣,以及對他們的政策變化,讓兩人早就成了沒頭的蒼蠅。

    而一個閨女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可這會兒也被人家盯上了。

    都是一個街道住著,他們哪裡能不知道張家老大是個什麼情況,讓閨女嫁給一個傻子,他們就是再懦弱,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用閨女的幸福換自己的苟且偷生,當爹媽的怎麼能做的出來啊。

    冉老師找對象困難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在乎她的爹媽,家裡就她一個孩子,總想找個稱心如意的,還能照顧她父母的。

    說不好聽點,最好是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的。

    當然了,她自然不是咒對方這樣,更不是自私自利的小-->>
                                         
人,只是選擇的傾向罷了。

    在這個年代,悲哀的是,冉秋葉和她的父母互相成了對方的累贅。

    待一家三口再次坐到了圓桌旁,感受著母親生日殘存下來的那一絲溫馨,這個時候的沉默更顯得冰冷。

    冉秋葉真的說不出要嫁人的話,她不敢去找李學武,更做不出以身飼虎的決心。

    冉父也不會同意女兒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他又不是痴傻,那張家要做什麼他能想不出?

    何等的齷齪啊,傻子結婚,弟弟負責傳宗接代,這在過去是屢見不鮮的事,可落在他們家頭上不依的。

    冉父剛才就說過了,哪怕是他和愛人去死,也萬萬不會讓閨女做這種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蠢事。

    冉秋葉看著桌上散落的藥片,是她剛剛從父親和母親手裡打落的,她起來的時候便看見了兩人正在準備吞藥自盡。

    這藥片的顏色她熟悉的很,是家裡鬧耗子,母親最怕這個,提醒她幾次買回來的。

    這個時候的耗子藥跟後世那種不一樣,是真的劇毒,能藥死人的那種。

    父親和母親沒有勇氣去北方挑戰生命,更不想給她添負擔,想以這種形式了結生命。

    這不是他們的原創,這個月截止,光是她聽說了的,就已經不下十幾起了,耗子藥都成解決問題的方法了,這個時候有多難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了,她也看出父母二人的為難,沒有去北方的勇氣,更沒有吃藥的決心。

    要是真有勇氣,也不用寫好了遺書端著那藥片抱著哭這麼長時間了。

    她暈過去的這段都給父母死八百回的了。

    打落兩人手裡的耗子藥,她先是哭了一場,哭過之後一家三口都哭沒了淚水,只剩下了發呆。

    耗子藥和沒拆開的遺書,成了飯桌上的刺眼的擺設。

    ……

    人如果沒有了希望,沒有了目標,更沒有訣別的勇氣,那他還剩下什麼?

    行屍走肉。

    傅林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這樣,那一晚的瘋狂,她好像沒有知覺一般,到後來房立寧的發瘋亂跑,更襯托她現在的麻木。

    週一,她輪休,可並沒有回家去休息,反而是在小會議室裡寫大報。

    房立寧也在,褪去了那一晚的瘋狂,他好像也成了麻木的存在。

    兩人機械的寫著手裡的文字,甚至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寫的是什麼,可宣傳組的第三人拿出去卻被外面的人連聲叫好。

    這是多麼諷刺的畫面啊,絕望的人寫麻木的文字,被瘋子追崇。

    這個世界恐怕真的天翻地覆,黑白顛倒了,至少兩人的眼睛黑白之間摻雜了血色,手裡寫的白紙黑字也添了看不見的血色。

    黃詩雯沒再來過,也許她來過,卻又走了。

    傅林芳和房立寧沒再離開過,可能他們覺得走不掉了。

    軋鋼廠的日子好像變的很難過了,以前嫌快的時間現在走的特別的慢。

    李學武從治安大隊那邊過來的時候都快要到中午了,跟李懷德彙報了一下貿易項目的工作,卻是被東風社的人邀請著去參加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