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貓和老鼠(第2頁)
……
房立寧有些不適應會議室裡的節奏,可他也只能跟著一起喊,輪到他發言的時候也是順著大家的意思批評楊鳳山是壞人。
而在會議室裡,他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同學傅林芳也在,只是傅林芳的臉色有些嚴肅,或者說是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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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發言的時候,她並沒有說多少話,還惹了王敬章的不高興。
一等站在主位上的王敬章交代完工作,房立寧也知道了自己這個宣傳負責人應該做什麼事了。
他有兩個助手,一個就是傅林芳,一個是車間裡的工人,他不認識。
說是宣傳負責人,可他現在要乾的工作只是整理下面人收集的關於楊鳳山的黑材料,寫好每天要貼出去的大報,還要安排每天白天要用的彩旗和橫幅。
這有點像幹雜務的,可切實的說也是搞宣傳的,他還得負責編撰口號和帶領眾人喊口號,攻擊目標。
車間就是辦公室,這裡是紅旗社的根據地,現在每天的保留曲目就是揪來廠長楊鳳山批評他,要他交代自己的罪行。
而他看見的,楊鳳山並沒有交代什麼,只是面對眾人的汙衊沉默著,一言不發。
站在會議室的窗邊,房立寧看著王敬章喪心病狂地用鐵絲拴了鐵疙瘩掛在了楊鳳山的脖子上,逼得楊鳳山只能低頭彎腰。
“很瘋狂是吧”
房立寧沒有回頭,他知道說話的是誰,會議散場,作為宣傳部門辦公室的小會議室裡就剩下他和傅林芳了。
他身子僵硬著,比晚上下班那會的激動只剩下了顫慄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不是說好的要變革嘛,要廠裡支持紅旗社變革思想嘛,為什麼會出現懲罰和折磨?
傅林芳走到了房立寧身邊抱著胳膊站住了,跟著他一起往外面看去。
這兩天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可看著楊廠長被抓著頭髮薅起來時候的苦難,她又忍不住的心悸。
如果,如果自己沒有答應王敬章,那她自己,她父母,會不會也是跟現在的楊鳳山一樣?
看著被押在臺下怒罵楊鳳山的那些關係戶,這些都是楊鳳山照顧進廠的,現在卻是罵他最兇的,她只覺得世界都變了。
顛倒黑白,日夜不清。
房立寧轉動好像機械的脖子,看向傅林芳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呵呵~”
傅林芳冷笑出聲,抱著胳膊雙眼無神地說道:“我應該在哪裡?”
說著話轉頭看向了房立寧又說道:“我是不是應該在家裡,或者在招待所上班?過平靜的日子?”
房立寧不知道傅林芳經歷了什麼,可看著不像是跟自己一樣,主動加入的。
“我……我是不是搶了你的位置?”
“宣傳負責人?”
傅林芳好笑地看著房立寧,觀察了他好幾秒才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差事特別的好,特別的重要?”
說完也不顧房立寧僵住的神情,轉身往辦公桌旁走去,她今晚還有好多大報要寫。
房立寧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喧鬧,走回到辦公桌旁,看著已經鋪開白紙準備寫字的傅林芳問道:“每晚都要這樣?”
“哪樣?”
傅林芳好似行屍走肉一般,手裡的筆唰唰點點寫著妖魔鬼怪的話,嘴上卻是繼續問道:“是批廠長,還是寫大報,或者是熬夜準備材料?”
房立寧也不知道自己要問的是什麼了,只好攤開了白紙,看了一眼傅林芳寫的大報,跟著寫了起來。
今晚的傅林芳問題好多,問的是房立寧,也是在提醒她自己不是個死人。
兩人都沉默著,手裡的筆也沒停下,宣傳組的第三人把外面現場“審問”出來的材料拿了進來,是讓兩人寫出大報來,明天好去貼牆上。
這人可寫不得大報,他就是個打雜的,送完了材料就出去躲清靜了。
其實每天晚上車間裡並不會熬夜很晚,批評楊鳳山的節-->>
目只會進行到夜裡十點多左右,畢竟他們也是累了一天了。
放了楊鳳山和那些親戚,讓他們寫了自述材料,對於執迷不悟、頑固不化的楊鳳山他們也放走了。
紅旗社有的是時間跟楊鳳山斗,他們要拿楊鳳山當旗子立住了,戲耍著,就像貓和老鼠一樣。
期間王敬章來看過,見大報寫的好,兩人的文字功夫自然超越那些工人太多,他很是滿意的離開了。
今晚食堂給他準備了小灶,他可以一邊喝著酒,一邊吃著菜,再去辦公室睡一覺,等天亮了再去鬧騰。
而車間裡的人漸漸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就剩下小會議室裡的燈還亮著。
房立寧寫了不知道多少張大報,只覺得自己的手腕疼,看了一眼還在寫著的傅林芳,他捏了捏手腕道:“休息一會吧”。
再看一眼窗外,車間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快十二點了吧?”
房立寧往外面走了走,看見了牆上的掛鐘,還差一刻鐘凌晨。
他還沒熬夜過這麼晚呢,打了個哈欠,伸了伸腰板,只覺得渾身上下哪都疼。
再回頭看向會議室裡的傅林芳,這會兒已經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
“你……還沒說為啥來這呢”
房立寧走到傅林芳身邊坐了下來,兩人在大學時候就認識,雖然不熟悉,可也說得上話。
傅林芳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反問道:“你為啥來?”
“我……”
房立寧猶豫著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當著傅林芳的面,是說高大上的好呢,還是說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好。
傅林芳卻是眯著眼睛看著房立寧問道:“黃詩雯不想讓你來吧?”
房立寧看了傅林芳一眼,點點頭說道:“我會勸好她的”。
傅林芳卻是挑了挑眉毛,繼續問道:“你喜歡這種……工作?”
說著話抬手示意了桌上的大報,無語地看著房立寧。
房立寧知道傅林芳說的是什麼意識,沉默半晌才說道:“他答應讓我成為廠裡的宣傳負責人”。
“呵呵”
傅林芳好笑地說道:“這話他給所有人都承諾過,就是不知道未來廠裡會有多少宣傳負責人了”。
說完自己又是冷笑了好一會,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房立寧見她哭了,微微皺眉問道:“他是騙你的?”
說完又想到傳言中傅林芳跟王敬章之間的關係,又遲疑地問道:“他……不會騙你吧?”
傅林芳倏地轉頭盯住了房立寧,目光犀利的可怕,可隨即便耷拉下眼皮不再開口說話。
房立寧話裡的意思她聽的很明白了,王敬章就算是騙了所有人,也不會騙她的。
可這是多麼可笑的一句話啊,王敬章騙她了嘛?
王敬章沒有,而是更惡劣的威脅。
房立寧見傅林芳默默地流著淚,掏出自己的手絹遞了過去,道:“我們是同學……吧?”
傅林芳慢慢地抬起頭,看了看房立寧,又看了看他手裡的手絹。
“你不該來這裡的,這一次黃詩雯選對了”
說完這句話,她也沒接對方的手絹,用手擦了臉上的眼淚,準備拿起毛筆繼續寫。
可她還沒摸到筆,手就被房立寧抓住了,抬起頭望過去,房立寧目光凝凝地問道:“能跟我說說嘛,到底怎麼回事?”
傅林芳凝視片刻,晃了晃手背,示意房立寧鬆手,隨即便用冷漠的語氣講了自己的故事。
其實她不用講的那麼細緻的,因為她的臉上已-->>
經寫滿了故事。
房立寧聽著只有種掉進魔窟的感覺,可他的心中還有個希望那就是紅旗社,只要他在紅旗社站住腳,不難取代王敬章的位置。
他都說了,自己是有心進步的,誰擋著他,誰就是敵人。
“所以,還是他騙了你”
房立寧看了看收拾好眼淚的傅林芳,沉默片刻又說道:“他真實個禽獸,不,禽獸都不如”。
傅林芳微微搖頭道:“我沒有辦法了,他拿這些威脅我,還威脅我父母,我只能在這幫他”。
“而你不同”
傅林芳抬起頭看向房立寧說道:“你真沒有必要攙和進來,你不知道東風正在針對紅旗社嘛?”
“我知道一些”
房立寧點了點頭,又認真地說道:“可紅旗社總比東風社好進步一些”。
說著話便給傅林芳講起了他的打算和目的:“東風社都是普通工人,最多也就有保衛處的青年突擊隊支持,可紅旗社也有服務處的青年突擊隊……”
傅林芳有些呆呆地望著這個老同學,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學校裡的活動他都不參加,只是悶頭學習。
在服務處那段時間,他也是如此,黃詩雯和她鬧的那麼厲害,也不見房立寧站出來摻和,現在這是怎麼了?
尤其是當聽到房立寧跟她說起要藉助紅旗社的勢,發展自己的擁躉,要趁這個好時機儘快進步和上位的時候,她有些不敢相信,到底是全世界都瘋了,還是她瘋了。
“你……”
聽著房立寧把他的所有大道理講完,傅林芳猶豫著問道:“你不知道廠里正支持東風社擠壓紅旗社嘛?”
“怎麼可能!”
房立寧驚訝地說道:“紅旗社都把廠長揪過來了……”
他驚訝的最開始還很自信,可當看見傅林芳悲哀的眼神時,卻又動搖了。
“真的?”
“嗯”
傅林芳點了點頭,低沉著腦袋無奈地說道:“他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拉更多人跟他一起去死”。
說完看向會議室外面,空蕩蕩,沉寂的車間,黑咕隆咚的好像魔鬼張開的大嘴,要吞噬他們一樣。
“你看廠長開口服輸了嗎?他在等一個機會,等紅旗社的根基被剷除後,一舉清除掉王敬章的機會”
傅林芳看著滿臉震驚的房立寧說道:“紅旗社所有的活動都有保衛處在監管著,你現在出去看看,門外一定有保衛處的人”。
房立寧不信邪地噌地站了起來,小跑去了車間大門處。
讓他站住腳步,僵立在那的是,不遠處幾個忽閃忽滅的星光。
那哪裡是星光啊,分明是有幾個人站在那邊抽菸,映射著犀利的目光正盯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