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三百零九章 一觸即發


看著眼前這個挺禿然的中年人,李學武將手裡的茶杯放了下來。

從一進屋李學武問了十個問題,而這個保衛處長回答最多就是不太清楚,其他多是用可能、大概、也許等不確定詞彙。

李學武已經失去了耐心,嚴肅著表情說道:“肖處長,保衛工作可不是看大門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可要不得”。

聽見李學武不客氣的話語,肖長青的表情完全沒有波動,甚至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處裡的一般事情多是付海波在處理,較為重要的事基本沒有,有也都是上報領導決斷,我這個和尚撞鐘還是很及時的”

李學武掏出兜裡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眯著眼睛說道:“您曾經也是一位精幹的保衛幹部,不然接收分廠的時候組織也不會派您來這邊了”。

因為李學武跟肖長青現在是一個級別,所以李學武說話即不客氣,又留有三分餘地。

肖長青當然知道李學武沒說出來的後半句話是什麼,無非就是可惜自己為什麼淪落或者墮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

可看著眼前剛滿20歲的總廠保衛科科長,一如當年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自己。

尤其是李學武和付海波最近上演的“官場鬥”,更是讓這兩個青年俊傑成了軋鋼廠系統內的風流人物。

現在李學武攜大勝之威不遠千里來鋼城抓捕付海波更是氣勢長虹,銳不可當。

李學武的年少有為更加襯托了肖長青的歲月蹉跎。

“我26歲調來鋼城,今年是第14年個年頭了”

肖長青平靜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體會最深的不是鋼城冬日裡的寒風,而是一次次遞交調回京城申請被拒後失望的冰冷”。

李學武靠在椅背上,呵呵一笑,問道:“哎幼,您還有委屈了?咱們倆平級,但我願意將您的意見傳達回廠裡”。

肖長青將手裡的茶杯放下,氣勢一改剛才的唯唯諾諾,眼睛盯著李學武說道:“你說我不作為,不就是因為我沒監督、管理好付海波麼?”

“可他違法犯罪的區域是我能控制的嗎?他本人是我能控制的嗎?他一個請假條批到了領導那裡我有什麼辦法?”

“現在付海波去總廠跟你爭這個副處長的位置你們查他了,這付海波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付斌把付海波安排過來的時候你們怎麼沒管、沒監督?”

“付海波違規進步的時候,你們怎麼沒發現?他一進京,你就看見了?你們早幹嗎去了?”

李學武不說話,抽著煙看著肖長青發洩怒火。

肖長青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你李學武以總廠的幹部說我不作為,那麼你們總廠的領導幹部呢?”

“楊鳳山、楊元松任用付斌主持保衛處,他安插親信,勾結裡外,結黨營私,楊鳳山身為一把手,當真一點兒都不知道?”

“付海波出事之前,我就聽說群眾舉報不斷,總廠領導為了捂蓋子,充耳不聞”

“付海波倒了,付斌也會倒吧?總廠領導卻毫髮無傷,這叫有作為?”

李學武將左胳膊收在右手胳膊肘處,託著夾煙的右手,眯著眼睛說道:“在付海波這件事上,誰都跑不了,更不會出現你所說的那種毫髮無傷,用人不察,失職失責,無論是誰,總廠都會一查到底”。

肖長青不屑地撇撇嘴說道:“得了吧,李科長,上次扈正權的事情人盡皆知了吧?”

“總廠領導包括付斌在內,承擔什麼責任了?降職了?還是處分了?恐怕連罰酒三杯都沒有吧,要是喊口號有用的話,還要紀委幹啥?”

看著激憤不已的肖長青,李學武知道這不是肖長青針對自己,是對著廠領導多年對他的漠視,對自己命運的不公,對工作的不順的一種怨懟。

“你要是覺得廠領導或者某些領導有問題就去有關部門舉報,今天我跟你說的是不作為,就事論事,你對付海波一事就沒有責任嗎?”

梗著脖子看著李學武,肖長青說道:“你李學武說我不作為,我肖長青在鍊鋼廠一干就是14年,我不作為?”

“為什麼鍊鋼廠保衛處破桉率一直全系統第一?為什麼鍊鋼廠從未發生過破壞和襲擊?這就是我不作為的結果麼?”

“我兢兢業業14年,總廠總廠回不去,分廠分廠進步不上去,誰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你李學武是董文學的愛徒,付海波是付斌的侄子,龍爭虎鬥的你們都是有資源的人,跟著坐飛機似的往上升,我肖長青在鍊鋼廠幹了14年,10多年都原地不動,不就是因為沒有好老師、好叔叔麼?”

“呵呵”

李學武彈了彈手裡的菸灰說道:“我不跟你喊口號,更不會貶低你的個人追求,但是”。

手指一動,將手裡的香菸調了個方向菸頭衝下在面前的菸灰缸裡懟了懟說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說總廠領導對你漠視,你也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

“不論你說的付海波是付斌的侄子,單說我自己,我的起步跟你相同,說時勢造英雄好像刻意了,但每一次機會都是我主動爭取的,而抓住每一次機會的我都能獲得我所能滿足的進步”

“再說你怨憤的人際關係,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機關單位的這種關係,但我能告訴你的是,沒有誰能一輩子靠這個活著”

李學武站起身,拿著自己的帽子戴上便往出走。

走到門口打開辦公室的門轉身對著肖長青說道:“求而不得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總廠有的是科級的位置,科級的不給,副科級總行了吧?再怎麼著也總比佔著茅坑不拉屎還嫌坑不好強吧”。

說完了這句話,李學武把門拉上,對著劉兆倫擺擺手便下了樓。

樓門口已經有一臺邊三輪在等著了。

摩托車邊上站著一個年輕的、臉上帶著細點麻子的青年。

劉兆倫看著漆面斑駁的邊三輪便要上前對著站在一邊的青年動手。

李學武從後面拉住劉兆倫說道:“幹什麼?沒有規矩”。

聽見李學武的話,那芝麻臉青年乾笑著說道:“於秘書說了,廠裡的車輛實在是緊張,這臺車還是從保衛處調出來的,分廠不比總廠闊氣,您將就著用”。

李學武看了看這芝麻臉青年,又看了看三樓,然後對著劉兆倫說道:“上車,咱們出去逛逛”。

拍了拍尷尬著的小青年的肩膀,說道:“替我謝謝於秘書,就說我說的,等他回總廠的時候我請客”。

“好的”

這青年也不知道李學武說的是不是客氣話,但還是趕緊答應了一聲。

上了挎鬥,李學武直接坐在了已經沒了海綿套的木板座椅上,對著劉兆倫說道:“走吧”。

劉兆倫瞪了一眼站在邊兒上的燒餅,踹著了摩托車便往外面走。

於德才站在羅家平的身後,兩人站在三樓看著李學武的摩托車出了大門。

“廠長,這是不是有點……”

“哼!”

羅家平鼻孔裡哼了一聲,隨後瞥了一眼於德才,問道:“怕了?”

“沒,我怕什麼呀!”

於德才乾笑著解釋道:“鍊鋼廠有您這定海神針在這兒呢,我這小魚小蝦的怕什麼”。

解釋了這麼一句,看著羅家平的臉色恢復正常才又說道:“我就是擔心這保衛處之虎不會善罷甘休啊”。

羅家平眯著眼睛看著李學武兩人消失的方向,道:“他算個屁的虎”。

“剛過易折,咱們鍊鋼廠就是不怕這種硬度的鋼,別被他在總廠的那些事蹟嚇到了”

轉回身,羅家平看著於德才說道:“他做的那些事九成都有可能是董文學在後面指使的,就這麼一個年齡剛剛20的小崽子能掀起什麼大浪來?”

於德才雖然心裡不同意羅家平的觀點,但現在可不是說逆耳忠言的時候,容易把自己搭裡去。

看著於德才不說話,羅家平也不想跟他再浪費口舌。

“告訴招待所,盯緊了點兒,只要他們一回來,立即給我打電話”

“是”

沒有收穫的李學武讓劉兆倫找了個電話點兒停車,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是11點了,該給招待所的閆解成回電話了。

這個時候可是沒有公用電話亭的,只能找比較大的飯店或者書店等等。

李學武讓劉兆倫停的位置便是新華書店的門口。

別的單位可能沒有電話,但新華書店一定有,而且還是對外的。

李學武進了書店見人不多,這個時候都在上班,所以書店裡多是半大小子或者小姑娘。

“同志,打個電話”

李學武摘了手套對著櫃檯裡的服務員招呼了一句,這服務員看了看李學武沒好氣地說道:“單位”。

李學武把自己的證件遞給了服務員。

這梳著兩條大辮子的服務員看李學武的證件竟然是個副處長,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的臉,又看了看手中證件上的照片。

即使單位地址是京城,可這個也夠嚇人的。

“只能打市話,而且一分鐘5分錢啊”

看了李學武證件的服務員語氣明顯好了一些,不復剛才的不耐煩。

李學武笑著接了服務員遞過來的電話機搖了起來。

這玩意兒的原理其實李學武也不大懂,大概就是這邊手搖著電話機可能產生電流,接線員就會收到請求通話的信號,然後問你接到哪兒。

現在的電話還都要靠接線員來幫助聯繫,所以效率就人為的慢,有的時候老半天也接不上。

還有人說把電話機反著搖,產生的電流會讓接線員電的發麻,就會很快的接通了。

李學武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有沒有科學根據,他是一次都沒用過。

這招兒不靈的話顯得腦殘,靈的話被接線員罵腦殘,值不當的。

還算好,李學武剛搖了幾下就從聽筒裡傳來了“要哪裡?”的聲音。

可能是天下的接線員都一樣,語氣都很不好,所以李學武對電話裡的語氣也沒在意,說了句“站前招待所308房間”。

“通了”

電話裡傳來了這麼一句,隨即便聽見閆解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