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829章 以一城爭天下(下)(第2頁)
所以在甲子之內,懇請陳熙前輩找機會提醒避暑行宮,尤其要緊密關注那些已經身在祖師堂的老面孔,以及未來前兩撥有望憑藉功勞躋身祖師堂的新面孔,隱官一脈務必仔細審查。除此之外,還要盯著那些原本年歲不小、不以天資著稱的劍修,突然破境變快,若是地仙,在百年之內,能夠破兩境者,尤其要多加留心。
陳緝行走在最熟悉不過的府邸之中,微微一笑。
這位隱官大人,真是為了劍氣長城操碎了心。
密信內容,措辭溫和,行文縝密,關鍵是言語處處,執晚輩禮。
而密信之上,年輕隱官最擔心的事情,是負責鎮守扶搖洲山水窟的老劍仙齊廷濟,違約進入第五座天下。
絕對不能讓齊廷濟掌握所有劍修的生死。
所以一定要小心桐葉洲率先關門,最終扶搖洲比那南婆娑洲更晚關門。
陳緝自言自語道:“還好。”
扶搖洲大門確實是最晚關閉的,但是齊廷濟留在了浩然天下。
說到底,那個年輕人,還是擔心那個未過門媳婦的安危嘛。
事實證明,是陳平安多慮了。
一來事實證明,齊廷濟臉皮沒陳平安想的那麼厚。
再者寧姚破境太快,齊廷濟就算野心極大,來此先奪權,再裹挾一城劍修,叫板儒家規矩。但是有寧姚在,又有文聖幫忙盯著,齊廷濟就不會輕易得逞。何況白也與那老秀才的關係,以及家族子孫齊狩的大權在握,齊廷濟肯定都有過一番權衡利弊。
不過陳緝沒覺得這種“事後證明是多慮”的思慮,沒有必要。恰恰相反,最有必要。
畢竟齊廷濟,當年差點就成為第二個蕭愻。
這樣一個人,要說沒有想過成為一座嶄新天下的第一人,佔據大道氣運,最終藉此躋身第十四境,沒人信。
反正年輕隱官第一個不信,他陳緝第二個不信。
一旦齊廷濟喪心病狂,徹底撕破臉皮,選擇闖入第五座天下,第一個要殺的,寧姚,第二個,肯定就是他“陳熙”了。
至於陳緝自己,這些年不急不緩,一年破一境,陳緝如今剛好是金丹境。
飛昇城祖師堂掛像之下的桌子,之所以有兩把椅子都空著,是大有深意的。
一把是未來城主的頭把交椅,至於另外一把,是為飛昇城歷史上首位飛昇境劍仙留著的。
一個是飛昇城的面子,一個飛昇城的裡子。
不過能夠成為飛昇城的面子,不會差。
不出意外的話,是陳緝坐一張椅子,寧姚坐另外一張椅子。
不過陳緝倒是不介意寧姚一人獨佔兩把椅子,甚至都不介意齊狩那個孩子,迅速成長起來,足夠出息,坐上原本屬於自己的那把城主椅子。
陳緝兵解轉世後,魂魄略有變動,心性難免有了些變化,對那浩然天下、青冥天下比較感興趣。
他挺想將來獨自一人,仗劍飛昇,遠遊兩座天下。
可如果百年之內,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晚輩,能夠表現出坐穩城主之位的資質,那就沒辦法了,到時候就需要他走入那座飛昇城祖師堂。
可是不管如何,飛昇城的崛起,勢不可擋。
哪怕有人阻擋,陳緝畢竟是陳熙。
是在那劍氣長城牆頭上刻過字的劍修。
暮色中,鋪子即將打烊,辛苦一天又得閒的代掌櫃鄭大風,悠悠然喝著酒,一腳踩在長凳上,看著大街上兩側酒樓,沒有女子,便一眼掃過,有那女子出入,便目不轉睛。
一個少年給代掌櫃倒了一碗酒,搖頭道:“大風,你混得不行啊,今天祖師堂議事,多大的熱鬧,結果你連蹲門口當門神的旁聽機會都沒有,也有臉給人教拳?”
鄭大風彎腰低頭嗅了嗅酒香,不著急喝酒,抬頭與那馮康樂笑道:“你大風哥是計較這些虛名的人?在那祖師堂,我能瞧見幾個姑娘?能跟坐在這裡比嗎?”
如今酒鋪子,除了外鄉人的鄭大風,其餘都是舊人。
兩個年輕夥計,丘壠,劉娥。
兩個打雜的少年,馮康樂,桃板。
酒水也是原樣,竹海洞天酒,青神山酒水,啞巴湖酒,再外加醬菜和陽春麵。
碗更是與以往一般大。
馮康樂呸了一聲,這個鄭大風,光靠那怕個人學都學不來的笑意和眼神,就嚇走了不知道多少位原本經常來自買酒的女子。如果不是比平時多了些個老光棍和賭鬼,好朋友桃板說他就要造鄭大風的反了。
在遠處擦拭酒桌的桃板忍不住又一次問道:“大風,你說我是不是那種誰都瞧不出的武學天才啊?”
在這少年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其實就問過二掌櫃差不多的問題,只不過將武學天才變成了劍仙胚子。
鄭大風如今還負責教拳一事。
這位喜好飲酒、還特別願意監守自盜的掌櫃,唯獨在教拳前後,絕不喝酒。
姜勻,暮蒙巷許恭,元造化。
這三個,是學拳最快的。靠著嶄新天下的天時,姜勻得過兩次武運,許恭和元造化各自得過一次。
還有個玉笏街的小姑娘,孫蕖,她有個妹妹叫孫藻,是劍仙胚子,當年被一位女子劍仙帶離開了劍氣長城。學拳也可以。
其實第一撥十個孩子,拳意都不差。後來捻芯挑選出來的兩個,資質也好。
在那之後的四十來個孩子,就要遜色一籌。
所謂的最強二字,是一種與同境武夫的橫向對比。
但是自身底子越雄厚,武運饋贈就多。如果破境之時,有那“前無古人”的高度,一旦武運臨頭,更是壯觀。
能否最強破境,也要看運氣,比如與曹慈或是陳平安恰好同境,然後比他們更早破境,還怎麼爭得最強?
在曹慈和陳平安之前,與師兄李二、藩王宋長鏡同境,對於其他純粹武夫而言,也是差不多的慘淡光景。
鄭大風抿了一口酒,身體後仰,轉過頭去,“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只看出你小子桃花運不錯。”
桃板埋怨道:“桃花運有個屁用。反正你比二掌櫃差遠了。二掌櫃在的時候,女子客人賊多賊多,結果你一來,全跑光了。”
鄭大風嘖嘖道:“你這話說得挨雷劈了。”
一位漂亮姑娘的眼神,好比大冬天讓人多穿一件厚棉襖。又有些吃人的眼神,能讓男子好似大夏天脫衣服,身上清涼心腸熱。
可惜少年不諳男女事。
鄭大風瞥了眼別處。
劉娥是喜歡那丘壠的,只是丘壠,卻早早有個姐姐在心頭住著了。是鋪子的真正主人,大掌櫃疊嶂。
鄭大風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所以私底下,漢子瞥了眼遠處招呼生意的劉娥,半開玩笑,告訴那個每天憂愁淡淡的年輕人,不如憐取眼前人。
畢竟遠在天邊的姐姐再好,也看不見摸不著的。只可惜丘壠興許懂得這麼個淺顯道理,做不到罷了。
喜歡一個人,不太難,不去喜歡一個曾經很喜歡的人,不容易。
憑著與年輕隱官截然不同的買賣風采,鄭掌櫃很快就在飛昇城站穩腳跟,雖說生意依舊不如當年,但是好歹不再冷冷清清。
況且鄭掌櫃還好賭,最重要的是,一開始所有坐莊、賭鬼都將鄭大風視為二掌櫃的同道中人,一個比一個小心翼翼,不曾想幾次過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原來鄭掌櫃真是良心極好,賭品絕佳,逢賭必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