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570章 仙家門第的底蘊(第3頁)
書生沉默片刻,神色複雜。
大袖一翻。
化作一道滾滾黑煙,鑽入地面,瞬間消逝。
廣寒殿一處宅院,自封書院君子的持扇精怪,與山羊鬚老者在內一幫剝落山嘍囉飲酒作樂。
這位“君子”有些悶悶不樂,在那兒借酒澆愁。其餘那些蠢貨,也是沒眼力的,喝高了,一個個手足舞蹈,唾沫四濺,言語無忌,這個說避暑娘娘的臀兒圓滾滾,摸上一把死也願意,那個講黑河大王的閨女胸脯大,有機會定要鑽一鑽。還有更不知死活的,說那搬山大聖算個屁,只要避暑娘娘一聲令下,老子一拳就能打爛那頭搬山猿的腦袋……
持扇精怪一口飲盡杯中酒,只覺得跟這幫傢伙待在一起喝酒,真是煞風景,對不起杯中這金濃灩灩的銅臭城美酒。
它哀嘆一聲,一手搖扇,一手搖晃空酒杯,“酒為歡伯,除憂來樂。天運苟如此,且進杯中物……”
其餘精怪不以為怪,哈哈大笑,這位君子老爺,又開始酸了。
持扇精怪抬頭瞥了眼避暑娘娘院子那邊,只覺得腹部燥熱,不管如何,娘娘的身段真是極好的。
想自己這麼多年在剝落山,鞍前馬後,到手的好處其實不多,它倒是想要成為避暑娘娘的入幕之賓,活人眼中,這位娘娘興許算不得花容月貌,可對它們這些山澤精怪來說,瞎講究那些作甚,可是它又怕避暑娘娘那套神仙也怕的床笫手段,一著不慎,可就真是牡丹花下死了。
避暑娘娘幾乎每隔幾年,就要獨自出門一趟,去見誰,做什麼,無人知曉。
眾說紛紜。
有說避暑娘娘是那粉郎城城主的姘頭,也有說剝落山的真正主人,是與白籠城蒲禳齊名的那位鬼王老爺,還有說避暑娘娘與黑河大王的獨女,是那種關係。
持扇精怪喝著酒,有些酸意。
為何避暑娘娘與自己都不願交心?
它有些醉了。
想著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否像避暑娘娘這般,坐擁一座山頭,建造一座豪奢府邸,呼風喚雨,好不威風。
想著將來有一天,能不能離開這座鬼蜮谷,去往骸骨灘以外的廣袤天地,去那儒家書院走一遭,見一見真正的讀書人,讀一讀真正的儒家經典。
地湧山。
比起剝落山,要戒備森嚴許多。
還打造出了一座有模有樣的護山大陣。
可是對書生而言,還是如入無人之境。
不過想要不惹動靜地殺妖奪寶,入庫搜刮,就很難了。
書生不著急,進了地湧山,站在一棵枝葉茂林的松樹上,想要等等。
只要搬山大聖那邊山水大陣啟動,就意味著那個傢伙已經開始闖山,或是行蹤洩露,那麼就是自己動手之時。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老龍窟那頭老黿,以及黑河裡那頭與避暑娘娘關係莫逆的小黿,不是害怕它們與地湧山聯手,而是那對父女,頗難打死,若是它們非要護著闢塵元君,就比較棘手,書生此行殺妖,說到底只是閒情逸致,就像在銅臭城那邊考取一個滑稽可笑的新科進士一樣,解悶而已。
這闢塵元君,與那位黑河大王的老黿,一位根腳在小玄都觀,一位與大圓月寺有些淵源,是寺中養在放生池中的一頭老黿,在骸骨灘尚未成為古戰場遺址之前,根據官府史書記載,老黿成精之前,就在寺廟內常年浮頭聽經。後來兩大王朝廝殺,牽連十數個藩屬國,寺廟被那位早已金身羅漢的老僧以大神通庇護其中,得以避過兵災,最終遷入鬼蜮谷桃林,與原本離著數千裡之遙的小玄都觀成了鄰居。
老黿偷偷離開寺廟,自封黑河大王,佔了一處深不見底的洞窟,命名為老龍窟。養了一雙金色蠃魚,說是女兒的嫁妝。
它女兒自封覆海元君,老黿極少露面,都是她打理山頭事務,老龍窟外有一條滔滔大河,給她佔據,領著麾下水族精怪,常年興風作浪。這頭小黿,生得黝黑壯碩,粉郎城城主有次與它撞見,撂下了一句戳心窩子的狠話,說那小黿生得這般辟邪模樣,老子再葷素不忌,便是熄了燈,也萬萬下不了嘴。被這位覆海元君,引以為生平頭一樁奇恥大辱。
書生站在樹上,先吸了一口氣,這棵古松蘊含的陰氣被汲取一空,然後被書生輕輕一吐而出,四周頓時變成水霧濛濛,他這才攤開手掌,以手指畫符。
掌觀山河。
手心一晃。
變出一幅地湧山府邸的山水畫卷。
畫卷景象有些模糊,這是他不願意露出蛛絲馬跡,畢竟那位闢塵元君,出自道家一脈,又是金丹修為,說不得就會心生感應。
地湧山府邸一座高臺,正大擺宴席。
書生苦笑不已。
只見那高臺酒席上,妖物扎堆,一個個本相渾厚,落在書生眼中,便如同一尊尊扈從,在妖物身後猙獰現世,守護主人。
書生喃喃道:“怎麼回事,怎的齊聚地湧山了?那個傢伙,倒是運氣比我更好?他是誤打誤撞,還是早有預料?”
修士和神祇,皆有法相,而幻化人形的妖怪則有本相一說,修為越高,本相越模糊,躋身元嬰之後,本相便可徹底收斂。而元嬰之下,尤其是金丹妖物,本相最為凝練穩固,也最難遮蔽。
道行高深的元嬰修士,以及一些傳承久遠的宗門金丹,往往能夠看破妖物的本相。
書生趕緊收起這門掌觀山河的神通。
在高臺那邊驚鴻一瞥,本相是一頭銀背猿猴的搬山大聖,一隻肥碩鼠精的捉妖仙人,背後有五彩斑斕大蟒蛇盤踞的敕雷神將。
當然還有本相為一隻金色絨毛小貂的闢塵元君。
除此之外,還有一頭金丹鬼物。
除了老龍窟和黑河那對父女,都到了,只是多出了一位喜歡跟膚膩城較勁的金丹鬼物。
書生無奈道:“可別被關門打狗,我的運氣,不至於如此差吧?”
鬼蜮谷作為一座存在千年的小天地,對於練氣士是有一些無形壓制的,境界越高,禁錮越重。
再就是對於一些身份特殊的練氣士,壓制也不小。
比如他。
凡夫俗子,會有水土不服。修行之人,更是如此。
尤其是他,八字純陽,與這鬼蜮谷簡直就是八字相剋,若非修行之法,極其高妙,遠遠不是旁門左道可以媲美,能夠與自身命理水火交融,陰陽相濟,不然他來這鬼蜮谷,會很麻煩,如漆黑不見五指的夜幕之中,燈籠高懸,只會淪為萬千鬼魅陰物的眾矢之的。
書生又開始喃喃自語,“走?”
沉默片刻,他展顏一笑,“那就再等等看。可別讓我死在他人之手,不然你的破境,就有大瑕疵了。”
書生既然有了決斷,就心如止水。
竟是開始靜觀其變,乾脆閉目凝神,呼吸吐納。
稍稍煉化那塊龍門石碑,看看能否成事,錦上添花。
一氣氤氳降甘雨,水府當中,如有一條老龍游走雲端,行雲布水。
火府當中,有一渾身火焰宛如火部神靈的魁梧大漢,正在錘鍊一把短刀,一次掄臂敲擊,就是一陣火星四濺。
又一處關鍵竅**,山巒疊翠,綠樹蔥蔥,山巔有一座道觀,綠色琉璃瓦,懸掛一塊金字匾額。
又有竅**,宛如一座金氣肅殺的沙場,兩軍對壘,金戈鐵馬。
而當書生嘗試煉化那塊從剝落山得到的造像碑後,水府當中就矗立起一塊石碑,緩緩升空,碑頭“龍門”二字,一筆一劃,不斷綻放出金光。
書生沒有一鼓作氣煉化整座石碑,在龍門二字成功顯化後,就此作罷,他睜開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書生抖了抖雙袖,望向那座府邸,一位位妖物御風升空,朝他這邊緩緩掠來,至於籠罩地湧山的那座護山大陣,瞬間開啟,他反而不太在意。
書生轉頭看了眼搬山大聖山頭方向,微笑道:“好人兄啊好人兄,剝落山是我佔了更多便宜,現在就當我還你一些好處,你要是這都討不到好處,無法滿載而歸,就真要讓我大失所望了。”
書生又瞥了眼寶鏡山那邊,不知道那邊的正事,進展如何了。
五行之土,三山九侯鏡。
是他最後一件涉及大道根本的本命物。
這麼大的事情,他當然要親自來看一看。
一旦五行齊全,再斬卻所有三尸,不但可以輕易躋身元嬰,而且此後破開元嬰瓶頸,成為上五境修士,也會變成坦途,心魔不但不會像尋常元嬰那般難以摧破,反而只需要靠著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至多兩三百年光陰,就可以緩緩消磨殆盡,幾乎沒有任何危險,研磨心魔的過程當中,亦可裨益魂魄。
這就是一洲最頂尖仙家門第的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