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518章 水落石出的書簡湖(中)(第3頁)

 
    田湖君輕聲問道:“是陳先生要你傳告我的?”

 
    顧璨搖頭道:“與陳平安無關,你的所作所為,他只看得會比我更真切、透徹,自然不會與你說這些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我與大師姐還是有些香火情的,所以這算是我的一點真心話。聽與不聽,是大師姐自己的事情。窮不湊酒桌,人輕不勸人,道理我懂,不過覺得哪怕惹人厭,還是要與大師姐說上一說。”

 
    田湖君嘆息一聲,“沒有回頭路了。”

 
    顧璨笑了笑,又一個當年的顧璨罷了。

 
    只可惜大師姐田湖君,沒有遇上她的陳平安。

 
    顧璨一想到這裡,便開始眺望遠方,覺得天大地大,即便前途渺茫,但是不用太害怕。

 
    心中積鬱清減幾分,顧璨收回視線,說道:“大師姐,放心,青峽島如今剩下的地盤和底蘊,你們這些同門師姐師兄,還有藩屬供奉們,儘管爭去,我爭不到什麼,也不願意去爭什麼。就我這點能耐,跟你們爭,可討不到半點便宜,還不如賣個乖,主動退出,說不定將來還能與你們討杯酒喝。再者,我在青峽島一年到頭也待不了幾天,大師姐與其提防我,真不如多走走各方門路。”

 
    田湖君給顧璨一語道破心機,臉色愈發不自然,不過有了顧璨願意與她這位大師姐“交心”的這番話,總好過她一個勁兒狐疑揣摩。

 
    不是田湖君全部相信了顧璨的“肺腑之言”,而是如今的顧璨,竟然需要在進入書簡湖之前,要先去一趟池水城範氏尋找護身符,以及登船之後,必須以“劉志茂有可能安然離開宮柳島”這種誰都不信的措辭,為自己爭取到一條退路,才讓田湖君心安幾分,失去了那條泥鰍、又沒有陳平安在身邊的顧璨,是真的不濟事了!

 
    樓船靠岸青峽島,顧璨沒有說要去春庭府,說自己可以就住在山門口的屋子裡邊,跟朋友曾掖當鄰居。

 
    結果馬篤宜自己獨佔了陳平安那間屋子,把顧璨趕到曾掖那邊去。

 
    顧璨無所謂。

 
    一路朝夕相處下來,對於刀子嘴豆腐心的馬篤宜,顧璨並不討厭,處久了,反而覺得挺好。

 
    陳平安可能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道理,都在書簡湖講完了。

 
    而顧璨則覺得自己這輩子,別人那些溜鬚拍馬的言語,都在書簡湖那些年裡邊,全部聽完了。

 
    此後顧璨去看了橫波府廢墟,又在春庭府外邊駐足片刻。

 
    這天春光明媚,顧璨和曾掖馬篤宜,並排坐在小竹椅上曬太陽。

 
    有位身材高挑的宮裝婦人靠岸下船,姍姍而來。

 
    珠釵島劉重潤。

 
    顧璨只知道陳平安對這位島主,有些愧疚,說欠著她些神仙錢,所以這趟返回書簡湖,就算劉重潤不來青峽島,顧璨也會去珠釵島,與劉重潤說些事情,免得這位風姿卓絕的劉島主,誤認為陳平安欠債跑路了。如今的劉重潤,可了不得,最奇怪的地方,即便劉重潤展露出了金丹地仙的真實修為,可是能夠殺出一條血路,在一眾大島島主的眼紅之下,得到一塊入門品秩的大驪太平無事牌,還是惹來許多猜測,例如是不是那蘇高山相中了劉重潤的姿色?或是關翳然那個位高權重的年輕人,就好美婦這一口?畢竟劉重潤當年可是一位讓朱熒皇室劍仙魂牽夢縈的長公主殿下。

 
    顧璨當然心知肚明,沒這些烏煙瘴氣的旖旎豔事,因為陳平安洩露過一些天機,劉重潤作為一個大王朝的亡國公主,以一處至今未被朱熒王朝挖掘出來的水殿秘藏,換取了那塊無事牌的庇護,不但得以保住了珠釵島全部家當,還一步登天,成為了大驪供奉修士之一。

 
    至於這裡邊陳平安有無牽線搭橋,他沒有說。

 
    劉重潤見到了起身迎接自己的顧璨,笑問道:“陳先生何時返回書簡湖?”

 
    顧璨搖頭道:“暫時不知,不過近期可能性不大。”

 
    劉重潤神色如常,點點頭,竟然就要這麼離去。

 
    顧璨站起身,跟上這位劉島主,與她聊了些陳平安交待的言語。

 
    劉重潤不置可否,也沒個準話,就這麼離開。

 
    顧璨返回小竹椅。

 
    結果在渡口那邊,出現了一位朱弦府鬼修。

 
    劉重潤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腳步,嘆了口氣,“馬遠致,糾纏了這麼多年,有意思嗎?你有這心思,為何不好好修行,爭取早點躋身地仙?”

 
    故意換上一身素雅青衫的鬼修咧嘴笑道:“長公主殿下,明知道陳平安不在青峽島,都還要走這趟,我心裡有數。”

 
    劉重潤有些惱火,“滾一邊去。”

 
    馬遠致不敢攔路,乖乖讓出道路,任由劉重潤徑直走向珠釵島渡船。

 
    就是沒能管住一雙狗眼,偷偷摸摸瞥了幾眼長公主殿下的背影,真是好生養。

 
    劉重潤停步轉頭。

 
    察覺到馬遠致那噁心的視線。

 
    她厲色道:“你找死?!”

 
    馬遠致嚥了口唾沫,委屈道:“這不是擔心長公主殿下,經過這場風波,有無憔悴消瘦了嘛,現在總算放心了。”

 
    馬遠致趁著這個機會,又往她胸脯那邊瞥了眼,峰巒起伏,美不勝收。

 
    劉重潤怒道:“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兒!”

 
    馬遠致幽怨道:“我不許長公主殿下如此糟踐自己,殿下便是將我踩在腳下,我也毫無怨言,但是殿下這般說自己,我不答應。在我心中,長公主殿下永遠是世間最動人無瑕的的奇女子……”

 
    劉重潤才驚覺自己的失言,惱羞成怒之下,一袖拂出,將那位鬼修直接拍出渡口。

 
    馬遠致穩了穩身形和心神後,百感交集,熱淚盈眶,抹了把臉,只覺得這麼多年,萬般委屈千種辛苦,總算有了些補償,呢喃道:“長公主殿下,女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說那些卿卿我我的情話,沒有關係,打是親罵是愛,我還是懂的。”

 
    劉重潤上傳後,以仙術駕馭渡船,飛快離去。

 
    實在是煩死了那個腦子有坑的馱飯人。

 
    馬遠致點點頭,笑容燦爛,愈發賊眉鼠眼,“長公主殿下,如此嬌羞,可是百年不遇的稀罕事兒,看來是真打算對我敞開心扉了,有戲啊,絕對有戲!陳平安,你就等著喝喜酒吧!真是好兄弟!如果不是與我說,跟女子打交道,要多思量一下她們話語的言下之意,我哪裡能想到長公主殿下的良苦用心?要我早點躋身金丹地仙,可不就是暗示我一個大老爺們,不許落後她太多嗎,可不是擔心我對殿下已是金丹,心有芥蒂嗎?如果殿下對我不是情意綿綿,豈會如此費勁說話?陳平安,陳先生,陳兄弟!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在鬼修歡天喜地地大搖大擺離開後。

 
    曾掖有些吃不準鬼修與那位珠釵島島主的關係,小聲問道:“這位鬼修前輩,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馬篤宜嗑著瓜子,一錘定音道:“我要是那位劉島主,就一巴掌拍死他算數,省得一照面,就給那一雙狗眼揩油。”

 
    顧璨笑問道:“你們覺得劉島主會不會喜歡陳平安?”

 
    曾掖想了想,搖頭道:“不太可能吧,她與我們陳先生差了那麼多歲數,而且又不經常打交道,劉島主終究是位道心堅定的金丹修士,即便陳先生很好,我覺得都不像。”

 
    馬篤宜嗤笑道:“劉重潤喜歡陳先生,又什麼奇怪,不過呢,咱們陳先生可不會喜歡一個老婆娘。”

 
    坐在居中小竹椅上的顧璨哈哈大笑。

 
    馬篤宜丟了一把瓜子過去,顧璨一躲,結果全砸在了曾掖腦袋上,這還不算,曾掖還要彎腰撿起來,畢竟跟著陳先生那麼久,想要不財迷、不摳門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