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淨琉璃之國(七)(第2頁)
“孔宴秋!你刻薄寡恩,冷血無情,你會遭報應的!陰魔纏身就是你的報應!”
他們的臉孔在火中扭曲,映在孔宴秋無動於衷的面龐上,像極了狂亂斑駁的影子。
因此,他在觀察巫曦的一舉一動,他想知道,這個小神人究竟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對自己出手相助。
孔宴秋待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挨的打是真的,也是真的從九重雲端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地上,此刻只能堪堪護持住一點靈智,看巫曦要怎麼做。
巫曦吸著鼻子,讓他面朝下,翅膀朝上,俯臥在木床上面。
“你怎麼又從天上掉下來了?”巫曦擦擦眼淚,破涕為笑,“訛獸呢?沒有傷著你嗎?”
從這裡走大約八百五十里,你應該可以看到它殘留的屍骨,孔宴秋心道。
與此同時,他的一點精魄出竅,正浮在半空中觀察巫曦。
“那天它把你搶走,我可難受了,”巫曦自言自語地說,他不管孔宴秋能不能回應,或者說認不認識他,很顯然,他已經單方面跟孔宴秋很熟了,“我出去找了你好多次,但沒辦法離開屋子太遠……”
他抿著嘴唇,用金火點燃油燈,端著查看孔宴秋的身體狀況。
原來是長留國和藥師國的混血,孔宴秋若有所思,不知他的父母都去了哪裡,看他小小年紀,言辭中難掩天真,身上穿得整齊,怎麼會孤身一人跑來這裡安置?
還有,原自己救了我……
“我看看你的翅膀,”巫曦拿過圓凳,把油燈放在上面,“上次傷的是左邊,這次換成右邊了啊。你不疼的嗎?”
孔宴秋五感失衡,對於觸覺的感受自然也是失衡的。他體會不到輕輕的瘙癢,擁抱的暖意,溫柔的撫摸,而戳刺,割裂與剜剮時的疼痛卻鮮明如斯,足以清晰地穿透他的神經。
對於鳥類來說,羽翼和翅膀根部已經是非常敏感的位置了,但這時候,他只能覺察到巫曦在很輕的觸碰他的羽毛,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感受。
他盯著巫曦猛瞧,眼下就是絕佳的下手機會了,這個小神人只消掏出他腰間的匕首,往自己毫無防備的翅膀根上重重一刺,便可乾脆利落地除去世上唯一的一隻黑孔雀……
巫曦憂愁地驗過傷勢,又看到他的尾羽亂糟糟地纏成一團,遂好心且熟練地伸出手,打算給孔雀整理一下。
“看你的尾巴都揉在一塊兒啦,我給你理順哦。”
說著,他細細的手指已經沿著孔宴秋的尾椎骨,開始輕輕地往下梳。
孔宴秋原本還眯著眼睛,神情頗有幾分高深莫測,此刻措手不及,被驚得眼皮一跳,雙目都微微睜大了。
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說一下,這本目前的存稿,我會多存一個星期的量,也就是說,很多情節是早就定好的,基本不會改動。我每天就是循序漸進地發新章——寫存稿,很有秩序地過完一天這樣。。
所以有些朋友也不用腦補一些沒有的情節得信誓旦旦的,我會以為你們是不是見到了平行世界世界的我自己,,
就醬!大家看文圖個精神體驗,放鬆點!】
巫曦:*半夜爬起來,試圖尋找食物,失敗了*天啊,我怎麼這麼餓!
還是巫曦:*再次聽見巨大的撞擊聲,衝出房門,再次看見熟悉的烤大鳥,試圖控制眼淚和口水,失敗了*天啊,我的朋友回來了!
孔宴秋:*靈魂出竅,陰沉地跟在後面,陰沉地盯著巫曦,陰沉地揣摩他的意圖*哼,我一定會揭露你的真面目,因為世上不可能有人是又可愛又善良的……
還是孔宴秋:*被摸到尾巴,嗆住了*怎麼!原來他要破壞我的貞潔!*不知何故,臉紅得厲害*
巫曦從木床上坐起來,萎靡不振地吃著冷掉的湯羹。
他頹喪了幾個星期,孔雀少年的事,就像引發雪崩的最後一片雪花,將他遭難以來強撐的勇氣,自我勉勵的決心,還有他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全盤打崩。
明明身體還好好的,可是巫曦就是覺得自己生病了,這種病連藥師國的血裔都無法抵禦,他成日裡有氣無力,提不起精神做事,幹活。
原本他還有許多雄心壯志的計劃,比如他想嘗試鞣製獸皮,好讓硬梆梆的木床睡起來更柔軟一點,他還想自己琢磨著做一輛木板車,想找到更多的種子和藥材……
他想做這個,想做那個,這會兒都統統棄置不顧。巫曦吃掉盤子裡的冷湯,心不在焉地盤算著自己的存糧。
然後他嘆口氣,疲憊地發現,自己在小冰窖的存貨即將告罄,再不爬出去找吃的,他就只剩下餓死在這間淒涼小木屋裡的命了。
巫曦只得逼迫自己穿好衣服,穿上鞋子,他彎腰的時候,感覺身體裡每一塊骨頭都在發顫。
推開門,他向上張望,這些天沒有活動,攢下的積雪怕是有六七米厚,壓得地道都搖搖欲墜。
好冷啊。
巫曦打了個寒噤,用毯子裹住臉,放出靈火來燒通地道,自己也拿鏟子挖路,終於清出一個小小的洞。鑽上去之後,他先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外面的光線,再蹣跚地站起來。
他在空氣中嗅來嗅去,最後聞到了三里外的一群五角羊。
經過此番劫難,巫曦倒是大大磨練了自己的腳力,這點距離對他來說再也算不得什麼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預估一下時間,開始出發。
臨到傍晚,巫曦風塵僕僕,拖著四條羊羔的腿,一扇肋排,趕回了他的屋子。
多餘的肉他帶不走,乾脆留在那裡,他只拿走自己體能範圍內的份額。
深夜,巫曦喝著羊肉湯,熱湯下肚,他也恢復了一點精氣神。
生活還是要繼續,他想,不管怎麼說,我總不能放棄自己的路,等到有空了,就試著雕個木頭的小孔雀,權當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
越想越心酸,巫曦的眼睛紅紅的,他趕緊吸吸鼻子,收拾完廚具,用雪水擦手洗臉,冰冰地敷一敷眼睛。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心情逐漸平復。巫曦重新拾起木工活,努力像要雕出一個孔雀的樣子。報廢了許多原料之後,他最終完成了一個十分粗糙的作品——圓滾滾的,完全分不出華麗的尾巴在哪裡,比起孔雀,更像是一隻脖子很長的胖雞。
不過,巫曦倒是很滿意,他端詳著手裡的木雕,它可是自己第一個完整雕完的成品!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天夜裡,他於酣夢中投入地大殺四方,一拳一隻大訛獸,一腳一隻小訛獸,直把它們揍得求爺爺告奶奶。正在眉頭舒展,稱心如意之際,屋外一聲驚天巨響,將他瞬間從床上轟得蹦起來。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訛獸大軍要毀滅世界了嗎?!
巫曦頭髮蓬亂,驚慌失措地睜開眼睛,雙眼皮都給翻成了三眼皮,但這陣山崩地裂的異動還不算完。巫曦清晰地感受到了地震的威力,他固然是安全地待在屋子裡,但整個人就像被裝進了翻轉的木盒,直晃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守生陣法疾速運轉,連房簷都流淌著淡淡的金光。
好在地震的時間並不算久,搖動了約莫兩刻鐘,屋外便歸於平靜。
他膽戰心驚地爬起來,裹著毯子,頭髮亂炸,像一顆刺毛大栗子,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啊!我的地道……!”
巫曦張了張嘴,剛要抓狂,忽地反應過來。
——等一下,這個場面怎麼似曾相識啊?
他的心臟撲通狂跳,失神片刻,一下跳起來,扒開坍塌的雪堆,使勁朝外面掙扎出去。巫曦忘了寒冷,忘了夜裡的危險,等他撲騰到雪堆上方,放眼一看,頓時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