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君(求月票)(第3頁)
陳鼎業平平淡淡地走遠,背後的大殿之前,馮靜修慘然呆坐許久,他把父親的身軀放好,忽而道:「我現在,真的希望能夠回到過去,是您在燭光下教導我讀聖人之書的時候。」
「可是,那怎麼可能呢?」
「我所穿所用,民脂民膏,所飲所食,民血民肉。」
「又弒父殺親,哈,哈哈哈哈哈————
馮靜修拔出長劍,放在脖子上,猛然用力,鮮血噴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倒在了馮玉凝的身上,父子兩人,死於一處,而這樣一個忠誠的,誠懇之人以這樣的方法死去,陳鼎業並沒有止步。
陳國的皇宮,曾經有過大陣庇護,但是自七年前那一次事情之後,這裡的大陣也就再沒有用處了,陳鼎業去了此刻皇后所在的地方,傳來孩童笑著玩鬧的聲音。
「孃親,孃親,這個東西好好玩,好有趣啊!」
「父皇什麼時候來呢?」
陳鼎業大笑著道:「天儀,就這樣地想著父親嗎?」
「啊,是阿爹!」
那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聲音,然後就有一個孩子開心地跑過來了,那邊薛皇后的臉色慘白薛道勇給女兒安排和準備了後路,但是這一次,薛道勇的安排沒能再一次勝過陳鼎業。
薛皇后已經被控制住,陳天儀才幾歲,根本就辨認不出這樣的緊張氛圍,在陳鼎業靠近陳天意的時候,薛皇后的臉龐都失去了血色,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卻動彈不得。
陳鼎業蹲下來,伸出手掌,撫摸兒子的頭髮,道:「孃親只是有些累了,無妨,你要體諒她。
陳天儀用力點頭,他抱著陳鼎業的手臂,道:「如果我乖乖的話,父皇你會不會繼續陪我玩?!你這一段時間都太忙了,要很久很久才能來找我玩一次。」
陳鼎業看著孩子,微微笑道:「好啊,只是,父親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等到父親做完這一切之後,到時候就沒有什麼困難的事情了,到時候,我可以繼續陪你。」
陳天儀開心不已:「好哦!!!」
陳天儀伸出手指,道:「那我們做約定!」
「約定?」
「嗯嗯,是孃親說的,小時候市井百姓的孩子說的。」陳鼎業微微笑著,伸出手,和兒子的手掌貼著,聽著那孩子說著天真稚嫩的誓言。
「那麼,爹爹,你一定要來找我玩啊。」
「你啊,一定就是平時太忙啦,才這樣快就把頭髮都變白了,等到時候和我待在一起,我白天帶著爹爹你去看花,去看小鴨子在水裡面游水,晚上去看星星,講故事。」
「你的頭髮很快就會變黑啦。」
陳天儀放開手來,陳鼎業半跪下來,伸出手為陳天儀把衣領的褶皺撫平了,他微笑著到:「嗯,到時候,你可以去找你的哥哥。」
「哥哥?」
「嗯。」
陳鼎業道:「他·呵呵,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陳天儀茫然不解,陳鼎業抱著陳天儀,手指忽而抬起,按在了陳天儀的脖子上的大穴上,薛皇后面色大變,竟然掙脫了束縛,撲向自己的孩子,卻被一股強烈無比的氣息震懾。
虛空泛起漣漪,法相出現了。
背後生出雙翅的猛虎,那是陳家血脈裡潛藏著的,兇獸窮奇的血脈,但是虛空中,竟然還出現了一頭獨角的龍,冰冷的目光俯瞰著這裡。
氣機之強盛,竟然逼迫薛皇后不能進半分。
只是驚慌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心中也恨自己不能及時聽父親的安排,還想著還可以等一等,陳鼎業似沒有聽到薛皇后的動作,只是輕輕抱著自己的兒子,法相的力量拂過元神。
陳天儀本來還因為父親把自己抱起來,飛高高開心。
可忽然就困起來,他一隻手抱著陳鼎業的白髮和脖子,一隻手揉著眼晴,道:「父親,兒好睏啊·—...
「困了嗎?困了你就好好休息。」
「我不要。」
「為什麼?」
「因為你總是這樣,我只是一閉眼,你就走了。好久都不回來!」陳天儀發起脾氣來,陳鼎業微笑著,道:「這一次,父親哪裡都不會去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拉鉤上吊!」
「好,拉鉤上吊,若是不行的話,就讓陳鼎業死無葬身之地———」陳鼎業看著孩子緩緩閉上眼晴,耳畔的風,白髮微微垂下來,天真爛漫的孩子啊,心思太柔軟了。
只是這樣柔軟的孩子,卻讓陳鼎業忽然想到了年少的時候那一場雨。
一場暴雨,皇子跪在皇宮裡面,只是為了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太監,眼前都是皇親國戚,宗室長輩的嘆息,說這個孩子太過於柔軟了。
陳鼎業看著兒子,卻恍惚間回到了那個年少的時候,彷彿看到那個跪在大雨滂沱之中,臉龐柔軟的少年,許久許久,似乎聽到了當時父親的詢問:
「你如此模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皇子的威嚴,皇家的手段,都沒有了?!」
「未來你能成什麼事情?做不得將軍,做不得王侯,你能做什麼?」
十三歲的少年抿著唇,倔強地回答道:
「做個好人。」
陳鼎業安靜注視著那大雨沱裡面的少年,眼底的情緒幽深複雜,帶著寧靜的憐憫,這心中所見不過只是剎那的恍惚,他以自己的武功,把陳天儀的記憶抹去了。
陳天儀終於睡著了。
眼底倒映著父親最後的一縷背影。
「今日之後,你還是會迎來新的一日,只是今天之後,你不會再記得你有過,寡人這個父親「呵,既是昏君,就允許我這個父親。」
「也不那麼稱職。」
「就只做個失約失信的父親吧。」
陳鼎業把抱著的孩子送到了薛皇后那裡,被後者猛地奪取過去了,薛皇后的身軀都在顫抖,陳鼎業卻只是伸出手指,輕輕把兒子鬢角的髮絲整到了耳廓後面。
轉身大步離去,只是行走的時候,腳步頓住,側眸,看到那面白無鬚,氣質陰柔的司禮太監還在自己的旁邊,陳鼎業道:「你還跟著寡人嗎?」
司禮太監道:「自古昏君,皆有倭臣。」
「您要奔赴之後的戰場,奴婢怎麼能不在身旁?」
陳鼎業放聲大笑:
「哈哈哈,好一個昏君,好一個倭臣!」
「好!」
毒龍和窮奇的咆哮聲音低沉肅殺,陳鼎業放聲大笑:「我輩之人走到如今,倒也說不得什麼,
但是,這也是祖宗基業,是我大陳的天下!」
「豈能夠拱手讓人!」
「天下洶湧,群雄亂爭,諸位忠臣已去,朕豈能不死國家?不殉社稷?!」
陳皇握著劍,從容而行。
「【朕】,也將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