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擷芳園(第3頁)
她真是越來越喜歡東北的生活了,雖然依舊每夜都會想起故鄉,想起爹孃,但她也在此處感受到了新生。
……
這天秋華年正在書房裡畫去棉籽和彈棉花裝置的簡圖,給農書配圖,突然聽到大門外有人叫門。
秋華年去開門,發現門外站了一個陌生的衣著富貴的管事模樣的人。
“請問這裡是杜秀才家嗎?”那管事笑問。
“你是?”
“我家老爺是從京中來遼州做生意的,在漳縣停留許久,還未見過漳縣的才俊們,正好近日得閒,所以和王縣令討了個便,在縣城的園子裡擺了幾桌酒席,請漳縣的秀才、童生們聚一聚。”
秋華年接過管事遞來的帖子,打開一看,發現帖子署名之人是白彥文,心下了然。
這位隸屬於二皇子,受欽差大臣趙田宇支配的富商白彥文,在漳縣不動聲色地待了許多天後,終於要有動靜了。
杜雲瑟與二皇子天然不在一個陣營,秋華年不清楚白彥文是普通的給漳縣所有秀才、童生都遞了帖子,還是另有所圖。
按管事的說辭,至少明面上請帖是發給很多人的,挑不出異樣來。白彥文有王縣令做背書,杜雲瑟肯定得去一趟。
只是不知道一個遠道而來的商人,為什麼非要請漳縣本地的讀書人擺宴呢?
秋華年接了帖子,管事拱手告辭,他轉身走了沒兩步,莊寡婦家的院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莊寡婦去地裡收莊稼了,家裡只有紫蓉母子三人。這娘三來到杜家村後,一指頭尖兒的活都不幹,也沒見著多有錢,看見村裡人總是高高在上頤氣指使的態度。如果不是看著莊寡婦的面子,早就有人忍不住吵起來了。
秋華年本來想關門,聽見莊寡婦家的門響後放緩了關門的手,留了一條小縫,打算看一看情況。
按杜雲瑟從縣中得知的消息,紫蓉是白彥文的妾室,她的兩個孩子是白彥文的兒女,三人不知犯了什麼事,被白燕文丟回孃家不管不顧。
秋華年聽見玉釧的弟弟喊道,“範七,你是爹派來接我們的嗎?”
紫蓉的聲音緊隨其後,“範七,我剛才在院裡聽見了你的聲音,老爺是不是讓你給我們送東西來了?”
管事的腳步頓了一下,並未上前,“我今日是來給杜秀才送帖子的,幾位還是安心思過,不要痴心妄想了。”
玉釧那嗩吶一樣的聲音高昂地叫起話!你就是一個下人,我爹呢,我要見我爹!”
範七悠悠道,“我是個下人,可你們在族譜上已經過繼給旁支了,也不是我的主子啊。”
玉釧怒道,“範七,當時在京裡你可敢這麼和本小姐說話?你這個捧高踩低的狗東西,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好看!”
範七皮笑肉不笑道,“你還以為自己能威脅我?你現在可不是那個能攔著人把我妹子的腿打瘸了的威風小姐了,不收緊點皮,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爺根本不想見你們,如果不是看在你們身上好歹有白家血脈的份上,你們早就死在祠堂裡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老老實實在鄉下種地吧。”
“你們再這樣胡鬧,當心我把你們在京中乾的事情說出來,到時候這個村子恐怕也容不下你們!”
玉釧聲嘶力竭地跳腳道,“你儘管去說!這個破村子我早就不想待了!”
“我爹就是一時生氣,被那幾個女人迷昏了頭,他是最寵我娘和我們的,都怪你們這些狗奴才,趁我們不在說壞話,本小姐遲早會回去收拾你們!”
範七怪笑了兩聲,“那你還是儘早去做夢吧,夢裡什麼都有。”
他轉身回到馬車上,揚起馬鞭走了,徒留白玉釧和紫蓉在原地氣急敗壞地咒罵。
秋華年不動聲色地聽完外面的複雜官司,輕輕掩上了門。
看話。
紫蓉娘仨在京城時到底幹了什麼,才會被這樣恩斷義絕地送到鄉下來?
秋華年把好奇心放在心底,打算以後有機會的話打聽一二。隔壁住了這麼幾個不省心的對自家有敵意的人。還是得提前防備一下。
白彥文的帖子邀請秀才攜帶家眷,秋華年已經很久沒去過縣城了,地裡的棉花剛摘過一波,目前正是空閒時候,他打算跟著一起去逛逛。
到了赴宴的日子,秋華年和杜雲瑟都穿上了新做的有刺繡的衣服,家裡的日子寬裕後,秋華年每月都會買一兩匹新棉布,給大家做衣服。
秋華年帶上了暖玉釵,杜雲瑟用一塊滾邊的儒巾把頭髮包住。
兩人的面貌都生得極好,稍稍打扮一下,便是一對才貌雙全、氣質絕佳的神仙眷侶。
雲成是童生,也在受邀之列,秋華年和杜雲瑟先把車趕到縣學附近寄存,打算叫上雲成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
杜雲瑟來縣學參加過幾次考試,對這裡熟門熟路,縣學的皂吏們也都認識這位每次考試都名列第一的案首。
打過招呼後,皂吏進去叫雲成,不多時候雲成便從裡面出來了。
雲成這個年紀正是身體抽條的時候,才兩三個月不見,秋華年覺得他長高大了不少,己經脫離了少年的模樣,有了青年的輪廓。
五官端正,氣質沉穩,頗有君子之風。
雲成看見秋華年和杜雲瑟後,眼睛微微一亮,過來問好,“雲瑟兄長,華年阿嫂。”
秋華年知道雲成一直是杜雲瑟的小迷弟,笑著調侃了幾句,成功讓雲成繃不住成熟大人的模樣。
三人邊走邊閒話村裡的事情。
這兩三個月村裡發生了不少大事,杜寶泉家分家、趙氏福寶下獄、杜雲鏡等人除族、徵收徭役……不一而足。
雲成已經知道自己家被派去服徭役的人是二叔了,再次提及此事,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在縣學裡抄了一些書,還有一些先生批過的題目,勞煩兄長幫我帶給存蘭吧。”
“只送給存蘭?恐怕有人要鬧了。”
秋華年最近對想把兒子送話略有些不客氣。
秋華年這話不是針對雲成,但說的畢竟是雲成三叔一家,雲成有些尷尬,卻也知道這是三叔家的錯。
“家裡的徭役有我的一份,二叔替我去服徭役,我該有所報答,這些東西都是送給存蘭的,雲哲想要看,可以自己問存蘭借。”
至於存蘭願不願意借,雲成不會多管。
雲成作為小輩,又作為長孫,對家裡的許多事看得其實比祖父更明白,祖父年紀大了,自覺一大家子和氣致祥最重要,小矛盾總能壓得下去,從別處補償回來。
可雲成卻覺得,所謂的補償如果沒有得到受損失的人同意,不過也是一種好聽一些的欺壓。
隨著他們這些小輩一個個長大,這個龐大的家庭,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
雲成父母只生了他一個孩子,同一個祖父的孩子裡,只有存蘭是女孩,雖然祖父一直要求他對二叔和三叔的孩子全部一視同仁,雲成也努力做到了,但他心裡對這個能幹又懂事的妹妹總是更偏疼一些。
“二叔走後,存蘭和二嬸心裡肯定很不好受,我在縣學幫不上什麼忙,勞煩兄嫂照顧她了。”
秋華年笑了笑,“存蘭和九九玩的好,常來家裡,在我們心裡也像親妹妹一樣,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雖然族長時不時為了宗族和維|穩揣著明白裝糊塗,糊弄太平,但好在寶仁夫妻和雲成這個長孫一直行得正、拎得清。
秋華年知道,族長有時候會詬病寶仁做事過於猶豫和心軟,可秋華年覺得,只要真的遇到大事時能做好決定,平時心軟一些也不是壞事。
幾人說完徭役後,又說起今天的這個宴會。
宴會在縣城北城裡最精美的擷芳園裡舉辦,擷芳園是前任縣令所建的園子,那位縣令是江南出身,園子仿江南園林的構建,裡面錯落有致地種滿了四季鮮花,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有花景可賞,因此命名為“擷芳”。
前任縣令離任前把擷芳園賣給了漳縣出身的一位富商,此後園子一直被封存著,很少有人進去。
只有漳縣民間還一直流傳著擷芳園多麼精緻美麗的傳聞。
白彥文來漳縣後買下了擷芳園,花重金請人修繕,前幾日園子終於修整好了,這次宴會是它時隔多年後第一次接待客人。
“據說白彥文給住在漳縣的秀才們全部派人上門送了帖子,童生只請了在縣學讀書的。”雲成人在縣學,很容易打聽到這些消息。
這也無可厚非,秀才和童生別看只隔了一級,身份差距其實是很大的。
童生只是可以在縣學免費讀書,秀才才是真正的有特權的裕朝認證的功名,邁入了士人階層。
“答應去的人多嗎?”秋華年好奇地問。
“除非有事實在走不開,縣學裡收到邀請的學子都答應赴宴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士農工商裡商排在最末位,按理說讀書人們是不愛搭理白彥文這樣的商人的。
白彥文自己也清楚,所以此次宴會請了王縣令做背書,消息靈通一點的人還能打聽到他和新來遼州的欽差大臣有關係,背後更是站著二皇子,因此只要只要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的人都願意給他一個面子。
“有人知道白彥文辦這個宴會到底想幹什麼嗎?”
雲成搖頭,“說辭都是見一見漳縣的才俊們,沒有說具體意圖。”
秋華年緩緩點頭,打算在宴會上見機行事。
縣學位於漳縣中心地帶,三人走了不遠的路,擷芳園的垂花門已經映入視線,園子門口許多馬車來來往往,接送赴宴的客人。
秋華年餘光掃過一輛停在園子門口的馬車,腳步突然一頓。
他看見馬車上下來了兩個眼熟的人,是那個企圖以報恩為名打探吳深消息,被拒絕後惱羞成怒的衛記調料鋪的老闆衛德興,以及他家的小哥兒衛櫟。
衛櫟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只看肢體語言,似乎有些恐懼和不樂意,卻無法自主選擇。
衛德興殷勤地點頭哈腰,和擷芳園門口的白家下人說了幾句話,不由分說地拉著衛櫟進了園子。
秋華年眉頭微皺,三人走到擷芳園門口,把各自的帖子遞給門口接待的下人。
秋華年意有所指地問,“今日宴會除了讀書人和秀才家眷,還有別人?”
這些下人知道讀書人的講究,以為秋華年不高興了,忙笑著說,“哥兒哪裡的話,剛才那兩個人不是來赴宴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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