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可真會捧
崔翹,出身於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的南祖烏水房。
他的親爹,是武后時期大名鼎鼎的“文章四友”之一崔融,與蘇味道、李嶠、杜審言齊名,也就是說,這四個人寫文章是當時最牛逼的。
而且四個人關係非常好,所以崔融的女兒嫁給了杜審言的兒子杜閒,生下了杜甫。
而崔翹,是崔融的第七個兒子。
崔融有九個兒子,長子當年已經很牛逼了,中書舍人,可惜死的早,剩下活著的兒子,也大多成器,其中以崔翹成就最高,現任刑部尚書。
太府寺坐落在皇城以東,西邊是太僕寺,南邊是太常寺。
眼下崔翹正帶著人,在這裡查賬,既然是查賬,自然要用一些財務專才,他從各司衙門調來二十名財政專家,仔仔細細,挨個庫房查驗太府寺歷年以來的賬目詳細。
他現在心情很沉重,因為已經查了快半個月了,仍然沒有查出什麼問題。
準確來說,所有貓膩都出在平準署,但是平準署他不敢查,要扳倒楊慎矜,牽扯聖人,那是扳不倒的。
可如果實在查不出問題,那麼聖人一定就會怪他們無中生有,誹謗楊慎矜。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崔翹將事務都交給刑部侍郎,同樣出身清河崔氏的崔珪,而他則一個人在皇城內散步,思索著應變之法。
李適之在朝堂上向楊慎矜開火的理由,是對方長期使用調整物價、操縱關中糧價的手段來賺取收益,才勉勉強保證了官員的俸祿。
但這樣一來,導致長安的商業非常混亂,商品貨物一天一個價,民間叫苦不迭。
年底太府寺至少都要湊出八萬貫,才能將官員每歲一放的祿米發下去,而太府寺眼下的結餘,只有一萬貫,差額巨大。
但問題是,崔翹如果揪著這一點不放,年底一旦開不了工資,擔心楊慎矜將矛盾轉移至他身上,人家屆時大可以說:我正在準備錢,結果刑部來查我,耽擱了時間,所以錢沒籌到。
年底的糧食,是一年當中價格最高的,這個時候發不下去,影響非常大。
那時候可就是犯眾怒了,尤其是那些小官小吏,因為只有他們才會在乎那點祿米,而這些官員是一個龐大的群體。
逛著逛著,崔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長街盡頭城門下,一名年輕人身上。
他以前只見過李琩三次,但一眼就認出了對方,頂級官員都有一個習慣,該記住的人,一定會記住。
這不是過目不忘,而是強行記在心裡,以便加深印象。
崔翹主動迎了上去。
李琩就在安上門下,與崔圓聊天,皇城的城門,很多都像是個擺設,只有某種特定時間才會開啟,平時幾乎是常閉。
但依然需要有人看守,安上門就是這樣的城門,只有太廟祭祀的時候才會打開。
崔融和崔圓都是清河崔,但彼此之間並不認識。
因為這個家族太龐大了,雖然他們兩房的地盤都在山東地區,離得很近。
李琩見到崔翹過來,第一時間朝崔圓道:
“給你介紹一位你的同族,刑部尚書崔公。”
崔圓恍然一愣,頓時一臉興奮的上前打招呼:
“青州房崔圓,見過族長。”
族長是族中長輩的意思,宗長才是家族老大,崔圓這段時間在幾個冷門的城門之間輪換,聽說過崔翹回來了,但是還沒有機會見過人家。
崔翹也是一愣,好奇的打量著崔圓,他也沒想到竟然在皇城的城門底下見到了同族。
“郎君的父親是誰?”崔翹好奇道。
崔圓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結交同族大佬,趕忙道:
“家父崔景晊,曾為大理評事,晚輩祖上乃舊魏尚書左僕射崔公,諱亮。”
“噢......”崔翹恍然,親切的上前拍了拍崔圓的肩膀:
“這麼說,你是老夫的族侄了,我與汝父同輩,當年有過幾面之緣。”
清河崔本來就是在北魏時期混的最牛逼,單是崔圓祖上,就出過兩個宰相。
只看對方身上的官服,崔翹不難猜到,這是個監門校尉,他們老崔家一般入仕,都是走正統渠道,也就是從縣令縣尉開始,一步步升官。
很少有從看大門的開始,而且看對方的年齡也老大不小了,可見前途一片昏暗。
你小子有點丟人啊,難道是庶出?
李琩朝崔翹說道:
“我這位好友,即將成為戶部蕭侍郎的女婿,今日既然遇到崔公,說不得需給您送份請柬了。”
我的好友,蕭侍郎女婿,這兩個身份無疑是在捧崔圓,崔翹完全聽懂了,聞言捋須道: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同出一門,從前不知,今日相逢,往後自該多多親近。”
他是打算拉攏崔圓的,並搞好關係的,因為蕭炅曾經是太府寺少卿,楊慎矜的屬下,對太府寺的事情非常清楚。
“崔圓如今正苦攻財稅之道,等他學識大成,崔公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找他,”李琩算是徹底給兩人牽線了,其實也是在給自己牽線。
通過崔圓,今後便可以知道崔翹的動向,這是很有用處的。
“自然自然,”接下來,崔翹又詢問了一些崔圓家裡的事情,便告辭離開。
李琩也藉機道:“正好順路,便陪崔公走兩步。”
待到兩人走的遠了,崔翹突然小聲道:
“我這位族侄,是怎麼與蕭炅牽扯上的?”
我就知道你要問,李琩笑道:
“憑個人本事,崔圓還極得高將軍器重,別看他現在官職不高,今後若有崔公照應著,將來恐非池中之物。”
你可真會捧,崔翹笑道:
“老夫怎比得上高將軍,不過既是同根同源,自然會照拂一二,老夫聽說,裴公辭任京兆尹,並且舉薦韋堅接任,是隋王的主意?”
李琩一愣,皺眉看向對方:
“還有這類謠言?”
崔翹忍不住哈哈一笑:“非是謠言,是從右相府傳出來的。”
李琩撇了撇嘴,肯定是從李林甫那裡傳出來的,因為他只在李林甫面前承認了。
當時在場的人,沒有人會將這種事情漏洩出去,除了李林甫。
這老小子故意這麼幹,是挑撥他和李適之派系的矛盾,讓李適之認為,李琩在當攪屎棍,離間他們和韋堅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