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河西駐長安話事人
蓋擎接到的是調令,也就是說,他在涼州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去左領軍衛了。
所以他先一步返京,妻女的車隊則是在後面慢悠悠的趕路。
並且妻女返京後,也會住進進奏院,地方已經給騰出來。
原因嘛,最小的女兒兩歲了,妻子可以再生了,他這個人有個執念,就是生兒子。
他今年三十一了,再沒有兒子,自己就沒辦法親手培養了。
蓋擎也不是沒有想過找個小妾傳宗接代,但是他們家是河北人,比較注重嫡庶,他媳婦盧氏家裡,更看重。
老丈人盧之翰,官至臨黃縣尉。
“開元二十七年三月、七月、八月,三個月裡面,馬廄裡的高昌馬,出一百三十匹,其中五十四匹去向不明,”
蓋擎坐在進奏院的理事堂內,詢問著下方一名中年小吏。繼續道:
“你是我的舊部,馬廄的良馬,我都交給你看管,你就是這麼管的?”
這名中年官吏低著頭,不敢吭聲。
人嘛,都是有貪念的,長安的消費水平太高,進奏院給他發的工資,過日子的話綽綽有餘,但想要瀟瀟灑灑,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與季廣琛狼狽為奸,私自販賣進奏院的駿馬,得利頗豐。
賬目本來做的挺好,沒曾想蓋擎特別較真,人家竟然將每一筆出入,都派人去核查了。
進奏院的駿馬,主要用來送人,不是什麼人都能送的,也是看形勢,比如今年某一個人特別風光,那就給人家多送點,這個人明年又不行了,那就少送點。
都是用來維繫關係的禮物。
上等的馬匹,等於後世的豪車,絕對是拿的出手的重禮。
大唐普通馬匹的價格,在二十貫左右,好點的四五十貫,再好點上百貫。
高昌馬因為產量少,品質最佳,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是你有錢也買不到,只在貴族圈裡面流通,是世家子弟成年之後最希望收到的禮物。
正是因為季廣琛掌管進奏院的時候,送出去的少,貪的多,以至於河西節帥府在長安,並沒有能夠維持正常的人際關係,才導致長安連個替蓋嘉運說話的都沒有。
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錢沒有落在實處,影響是非常大的。
在蓋擎的連番追問下,此人老老實實都交代了,兩年間,季廣琛主要是在巴結右相府,拿著進奏院的錢,給自己撈人情。
兩年間,他們一共賣掉了四百五十七匹高昌馬,最貴的一匹種馬,賣到了一千七百五十貫的天價。
“你說吧,我該怎麼處罰你?”蓋擎淡淡道。
中年官吏麴葆低頭道:
“希望大郎能給我點時間,我湊錢還上。”
麴葆在河西的時候,與季廣琛的關係就很不錯,本就是高昌人,擅長給馬配種,所以是季廣琛主動申請,讓麴葆跟他一起去長安。
但他畢竟是蓋擎的人,你是我的人,卻沒有對我忠心,下場可想而知。
“給你一年時間,把錢都給我補上,”蓋擎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後者如蒙大赦,直接給蓋擎磕了一個頭,灰溜溜的退出去了。
人剛出去,便只覺腦子翁的一聲,眼前滿天金星,整個人搖搖晃晃的被人拖著往下走。
進奏院的菜地裡,坑都已經挖好了,麴葆就這麼被扔了進去,被幾個彪悍的河西兵給活埋了。
藩鎮處置叛徒,有這樣的習慣,死了也得當肥料。
“一萬多貫的虧空,季廣琛倒是沒有虧待自己,”蓋擎起身之後,在堂內踱步,看向幕僚慕容賓,道:
“他現在住在哪裡?查清楚了沒有?”
慕容賓點了點頭:
“蓋帥託隋王查的,住在南城的通善坊,宅子還不小,落在了他小舅子的名下。”
另一名幕僚高季褚道:
“蓋帥有吩咐,這個人不能動,府主還是不要再管他了。”
蓋擎冷笑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又不是要他的命?麴葆是我帶出來的,他的虧空算我頭上,但是季廣琛不行,一個進士,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敢貪河西兒郎玩命的錢?我要是不讓他吐出來,別人真要以為河西好說話了。”
麴姓,是高昌國皇族姓氏,但是已經被唐滅了一百年了,早就併入大唐,歸安西都護府管轄。
眼下在西域活躍的麴姓家族成員非常多,河西軍中就有不少,所以麴葆只能是消失,他的罪名必須死,但是蓋擎不想讓河西的麴姓將領知道,人被他殺了,所以那就蒸發吧,成為失蹤人口。
“隋王妃即將誕子,就拿那塊于闐玉做禮物吧,”蓋擎揮了揮手:
“明日你們隨我一同,拜訪隋王。”
......
王元寶是個商人,商人是卑微的,無論他的後臺有多硬,人脈有多廣,但他都是個商人,見到士子就得低頭哈腰。
這就是所謂的階級,商人是沒有社會地位的,他甚至都不如布衣焦遂。
道德坊的琉璃鋪子,如今可謂貴客盈門,生意比之當年全盛時期,還要更好。
唐代商鋪一般稱為店、鋪。
按經營規模不同而劃分的交易區域稱為“肆”,存放商貨的貨棧稱為“邸”,而產銷同類貨物品的店鋪彙集在一處,則稱為“行”。
行設行頭,又稱行老、行首,對外負責代表各行戶與官府交涉,也配合官府向行戶徵稅,對內則是調解各行戶之間的利益衝突。
長安琉璃行的行首,就是王元寶,道德坊的這間鋪子,是他發家的旗艦店,後院的面積非常大,但地皮可不是他的,朱雀大街的地皮,商人怎麼可能擁有?
他是租的,租了二十年,房東名叫狄博通,狄閣老的孫子。
楊洄今天是悄咪咪的來的,因為他非常厭惡跟商人打交道,進來之後,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樣子。
這不是他的問題,是封建王朝的社會問題。
貴族與商人打交道,是會被人恥笑的,楊玉瑤不在乎這些,但是楊洄在乎。
所以即使王元寶低三下四,楊洄仍是簡單詢問幾句之後,便讓人家退出了屋內。
“十八郎都囑咐我了,放心吧,今年琉璃特別好賣,我讓你摻一股,但沒有分潤,”楊玉瑤坐在楊洄對面,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