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胡思亂想
張延賞原名張寶符,他爹張嘉貞死的時候,他才三歲。
也算是幼年喪父了。
延賞這個名字,是基哥去年給他取的,大概意思是:賞賜延續到後代。
因為張延賞是張嘉貞唯一的嫡子,與嚴挺之嚴武一樣,屬於老來子,所以去年剛剛十五歲的張延賞受到基哥召見,改了名字之後,便直接賜了官,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隸屬於東宮。
天下士子匯聚長安參加科舉,只為混個一官半職,人家剛一成年,就分配工作了。
不要抱怨,你不過是十年寒窗苦讀而已,能比的過人家爹為國家做的貢獻?
像這樣的安排,沒有人會有意見,甚至會覺得官職低了。
今年十六歲的張延賞,已經遷官三次,如今的大理寺評事是從八品下,掌出使推按,一共有十二個人。
這個位置比較特殊,出使,意味著他經常出差地方,到各地審查案件,所以這個職位必須熟悉法典,品格還要剛健不拔,威武不屈。
最重要的是,這個職位升官,他不是在大理寺內升,而是直升御史臺監察御史。
這是武則天以來的慣例,敕文曰:監察御史、左右拾遺、赤縣薄、尉、大理評事,京畿縣丞、主薄、尉,經三任十考以上,不改舊品者,選敘日,各聽量隔品處分,餘官必須依次授任,不得超越。
這些個位子,都屬於大考四善二十七最當中的“判事”,是可以跳級升官的,其它官職不行。
李林甫人情世故通透,在給張延賞升遷的時候明說了,是隋王舉薦的,所以張延賞大婚,給李琩也發了請帖。
張嘉貞死了十多年了,所以他兒子的婚禮,其實沒有多少人當回事。
再加上他活著的時候,沒有貪汙腐敗,也沒有結黨營私,所以眼下的張宅,比較貧寒。
很多親朋好友曾經勸張嘉貞置辦田宅,而史書記載張嘉貞的原話是:吾忝歷官榮,曾任國相,未死之際,豈憂飢餒?若負譴責,雖富田莊,亦無用也。比見朝士廣佔良田,及身沒後,皆為無賴子弟作酒色之資,甚無謂也。
他覺得最好不要給兒子留遺產,免得被敗了,可憐的張延賞,身為宰相之子,窮的一批。
別人都能啃老,他沒地方啃。
李琩抵達長興坊之後,剛進巷子,便看見院牆外一層層掉落的牆皮,以及稀稀散散的客人,不禁唏噓道:
“好歹給子孫留點,誰能看出這裡原本是宰相宅呢?”
“河東候是沒有謀私,但是他那弟弟還不是因貪腐被治罪,把河東候也給牽連了,”武慶在一旁笑道:
“早知如此,還不如多置辦一些產業,給子孫留條後路。”
巷子口,有張府的迎賓,見到李琩之後,趕忙過來招呼,人走正門,馬走後門。
“客人不多啊,今天都有誰?”李琩問道。
迎賓恭敬答道:
“回隋王,右相、左相,還有蓋帥正在府中,其他賓客,隋王應該是不認識的。”
李琩點了點頭。
李林甫肯定是要出面的,因為已故宰相家裡的紅白喜事,現任宰相都需要幫忙張羅,等於是現任幹部照顧老幹部家屬。
這是慣例,並不代表李林甫待見張家。
事實上,仇很大,因為李林甫的舅舅姜皎,就是張嘉貞奏請李隆基,給打死的,後來又要打死裴伷先,被張說給攔住了,說什麼誰也不能當一輩子宰相,我們開了貴臣受杖的先例,難保將來也有受辱之時。
大概就是說,刑不上貴臣,這個貴臣至少都是三品了。
但畢竟時間久了,又是上一輩的恩怨,李林甫早就不記仇了,我舅舅嘛,死了就死了。
李琩在後院的貴客廳內,見到了李林甫等人。
諾大的一座大廳,坐了沒多少客人,不過李琩還是一眼看到了宋晟。
這很正常,因為張嘉貞活著的時候,有兩個莫逆之交,宋璟和王晙。
宋晟第一個起身道:
“新郎到苗府迎親去了,隋王來的不早也不遲。”
蓋嘉運則是一臉驚訝,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李琩,你跟張家還有什麼關係?
“趕緊坐吧,”李林甫招了招手,示意李琩坐到他那邊去,隨後笑道:
“小輩兒們的喜事,咱們就不摻和了,就在這裡閒聊片刻,便都散了吧。”
確實如此,這座客廳內,基本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這些人在,沒了爹孃的張延賞會戰戰兢兢,渾身不自在。
畢竟在座的,大多也就是來走個過場,人死如燈滅,往日的交情早就煙消雲散,不過是人情世故罷了。
李琩坐下後,看向蓋嘉運,詢問道:
“蓋帥什麼時候離京?”
“且早呢,”蓋嘉運笑道:
“我得等楊釗返京就任,帶著他一起回河西。”
宋晟疑惑道:
“從川蜀至京師,最快也要半個月,等這麼久,河西的事情不怕荒廢嗎?眼下可是非常之時啊。”
蓋嘉運微笑擺手:
“不打緊,來之前,大小事宜,我已囑咐犬子蓋擎,他會安排妥當的。”
“虎父無犬子,瀚海侯謙虛了,”牛仙客表情僵硬道:
“大郎子承父業,將來踐任封疆,應可預見。”
蓋擎被調任長安的事情,李林甫和牛仙客都知道,但是他們肯定不能說,否則蓋嘉運一定會設法阻攔。
沒人願意將自己的繼承人,給人當人質。
“蓋帥這幾天返家否?我怎麼聽金吾衛的兒郎們說,你吃住都在進奏院?”李琩有了金吾衛,對於長安城內的風吹草動,瞭如指掌。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蓋嘉運笑道:“不著急,處理完公事,再返家不遲。”
他的正妻已經亡故,在長安還有十幾個小妾,四個庶出兒子,至於兩個女兒,都嫁人了,其中一個就是嫁給了被御史臺張利貞嘎了的刺史兒子。
另外一個,就是莫離軍傅光越的妻子。
所以很明顯,長安的家眷,會不會出事,在蓋嘉運看來,是可以承受的,嫡子蓋擎、蓋威,那才是心頭肉。
接下來,有賓客陸續離開,廳內的人越來越少。
李琩是想等到張延賞回來見一面再走的,但是李林甫三人同時起身,他也只能是跟著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