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七章 好大一個餅(胖胖章 )
南府各司房雖未配齊,但蘇媽媽調教人是有一套的,各司各人動作皆很快。兩碗羊湯麵沒一會兒便送進東廂,羊湯發白,手擀麵中加了蛋,發黃卻筋道,肉片得薄薄的,泛白的湯麵上帶皮的羊肉,皮下有一層晶瑩的、彈潤的透明膠質,其旁如翠的蔥花與芫荽剁得又細又密,氤氳的白霧自湯麵熱騰騰地冒起。
煙火氣與鍋氣充盈,輝映著月光,顯得吃喝無虞是多麼可貴。
薛梟與山月面對面圍坐於石紋圓桌低頭吃麵。
薛梟吃相斯文,不急不徐,卻吃得很快,幾挑子入口便放了筷子在碗邊。
山月還沒吃完,低著頭,筷子撈麵送入口中,每一筷子都無比認真,從不嘴裡嚼著、眼睛卻看向別處思考下一口吃什麼,卻是紮紮實實的吃一口算一口——
薛梟不自覺地雙手抱胸,身形微微向後靠: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從山月對待食物的態度,看到了尊重與虔誠。
夜幕漸落下,荷田微風白霧,輕輕拍在窗欞上,像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撓動著窗角最怕癢的腰際。
而澄澈的油燈光,在光亮逼仄的琉璃片中晃動,黃澄澄的,一方一方,像浸在溫酒中的冰塊。
薛梟目光不自覺向下移,落在了山月的脖子。
她的脖子細長,因正喝著湯的緣故,微微前傾,纖柔不堪一握,皮膚卡白,蜿蜒的青色血管藏在皮下,微弱地搏動著。
薛梟不自覺地動了喉頭。
山月身上帶的香,好像隨著那搏動的脈絡,衝破白霧與蒸汽,直勾勾地迎面來襲。
薛梟微微抬頜,將抱胸的手放下,低垂在身際,在無人處舒展骨節,緩緩張開大掌。
薛梟吃完後,山月默不作聲地加快了速度。
“你慢慢吃。”薛梟聲音低沉:“天黑進食本就有違自然,更忌囫圇吞嚥。”
山月頓了頓。
但並未聽從:她從不習慣別人等她。
薛梟默默看眼前的姑娘保持著速度,甚至漸漸更快。
纖弱沉默,但犟得如老牛。
不知為何,薛梟竟在心頭髮出一聲輕笑。
待山月吃完最後一筷子面,以絹帕擦嘴角,雖吃不出味道,但身體飽腹後的饜足是騙不了人的,眉梢鬆了幾分,又與薛梟說起祝氏的殯儀:“屍首昨日自御史臺運回來,停在北府,由薛晨接管——薛晨哭得快厥過去,他身邊的管事倒是過來請了兩次,希望我們出面打理。”
薛家大房自薛懷瑾勢敗,便與二房斷了往來;庶出的三房早已分家,一心顧小家,從無插手薛家本家的心思。
薛家有訓“嫡妻五年無子,方可有妾生子”,故而百年來人丁不旺,其他人要麼遠房旁枝,要麼外放做官,都管不了。
總要有人打理。
薛梟看了眼山月臉上的疤痕。
山月瞬間明白,唇角緩緩勾起:“南府之內,你我同仇敵愾;南府之外,你我冷若冰霜。”
薛梟笑了笑,餘光瞥了眼西廂外寂靜的遊廊:蘇媽媽平時是生怕他少吃一口餓死了,如今倒是很收斂,愣是銷聲匿跡,一點餐後小點都不上的。
既沒了公事要談,又無小點果茶暈染氣氛,薛梟並沒有任何停留的藉口,站起身便欲告辭。
山月起身送客,踏過門檻,若無其事問道:“我看薛晨倒是很純善,同他親孃和生爹,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