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有死無生

 自派出兵馬頂住正面敵軍的步卒衝鋒，又派出騎兵繞襲包圍臨淄軍後方，慎樊頤已是勝券在握。
　　儘管如此，他仍舊沒有一絲一毫放鬆，而是死死盯著臨淄軍大纛。　　當他看見那面大纛離開將臺時，心中下意識認為臨淄王準備後撤。　　然而，下一刻，他目眥欲裂！　　那一面臨淄軍大纛離開將臺後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向著這邊瘋狂衝來。　　在那面大纛之後，是一股黑壓壓的騎兵洪流。　　這一刻，慎樊頤已經明白所有。難怪對方一反常態的前壓，難怪對方坐視自己的騎兵繞後。　　原來，臨淄王已經放棄後路，他正在率領騎兵親自衝殺！　　此時此刻，慎樊頤已經不再考慮其他事情，而是指揮餘下所有兵馬奔赴戰場，企圖將臨淄王徹底絞殺在萬軍之中！　　從慎樊頤的角度看過去，無邊無際的士卒向著臨淄軍大纛所在洶湧而去。　　身在萬軍之中的殷蛟，壓根不知道他周圍到底有著多麼龐大且恐怖的兵馬數量。　　他腦子裡面只有一個想法，一個執念，或者說，一個任務。　　保住大纛不倒！　　哪怕臨淄王在前方倒下，他也必須舉著大纛不斷前衝！　　在他左右的是晏戎和匡臏。　　二人騎馬緊緊貼著殷蛟，一旦發現任何企圖攻擊殷蛟的敵軍出現，他們會奮不顧身攔下。　　哪怕，用身體去擋。　　隨著臨淄萬騎殺入戰場，隨著那一面不斷前衝的臨淄軍大纛迎風勁展，無數臨淄軍士卒發洩似的仰天大吼，紛紛紅著眼盯著那一面大纛，跟隨衝鋒！　　義棣轉頭看見那一面在萬軍中艱難前行的臨淄軍大纛時，心中瞭然，大王已親自下場。　　“二三子，吾等與王共生死！”　　“吾等與王共生死！”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彷彿颶風一般橫掃敵陣，令殷軍士卒渾身顫慄。　　他們心中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對面那些敵軍，好像不怕死！　　怕死？　　是個人都怕死。　　但是，在知道沒有退路的情況下，怕死也得衝。　　反正都是一死，乾脆殺到底。　　而當臨淄軍大纛進入萬軍之時，所有臨淄軍士卒心中都明白。　　大王此刻已經親自衝鋒陷陣。　　這一刻，還有什麼可怕的？　　大王都不怕死，他們還怕什麼？　　幹！　　這一刻，絕大部分的臨淄軍士卒都被這種向死而生的情緒感染，所有人都發瘋似的往前衝。　　身受重傷的士卒不再後退，而是抓著對方刺入自己身體的長矛，向著對方反衝！　　忘記畏懼，屏蔽疼痛。　　臨淄軍化身不知痛楚的野獸，無所不用其極的殺向敵軍。　　刀劈斧砍矛刺不過是正常殺敵手段，失去武器的士卒用頭，用牙齒，用所有可以殺人的身體部位，瘋狂撕咬敵軍。　　在這般恐怖且不要命的衝擊下，殷軍膽怯了。　　雙方原本就打得焦灼，可在敵軍主將親自下場後，對面的敵軍彷彿陷入狂化的野獸一樣不知疼痛，不怕死活。　　在這種情況下，殷軍士卒怕了。　　先是一個兩個下意識後退，緊跟著一排排的後退，而後恐懼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殷軍整體快速瀰漫。　　一個退不要緊，一排排的退才要命。　　符參發現前面的士卒開始往後撤時，已經為時已晚。　　正面廝殺，最忌諱前面的自己人後退。　　因為後面的人看不見前面的情況，不知道前面怎麼回事，在看見前面的士卒後退時，必然會跟著後退。　　更可怕的是，陣型崩潰了。　　短短一柱香時間，臨淄萬騎所過之處，殷軍陣型全部潰散。　　其崩潰速度宛如潮水一般向著四面八方的殷軍擴散而去，進而引起大範圍的亂象。　　身在高臺之上的慎樊頤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強撐著身體不適，咬牙下令重新佈置兵馬。　　不得不說，慎樊頤能力非常強。在殷軍明顯開始崩潰的情況下，居然還能硬生生在後方組織陣型，而後等著前方的士卒四處潰散之際，硬生生頂上去，攔住臨淄萬騎。　　身在萬軍之中衝鋒的殷蛟只是緊緊抱著大纛，兩條腿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夾住馬腹，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和手段殺敵，更沒有辦法攔住敵人攻擊自己。　　衝鋒到現在，他身上已經連中六箭，遭受數十次敵軍刺擊。　　他看不見敵軍面貌，眼角的餘光只能偶爾瞥見忽然刺向自己的長矛。　　死死咬著後槽牙，殷蛟緊緊跟在臨淄王身後。這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有的，只是保住大纛不倒！　　而身在將臺之上的慎樊頤已經陷入絕對的沉寂。　　這一刻，他不再關注其他地方，只是死死盯著自己組織的士卒陣型有沒有攔住臨淄騎兵，有沒有令臨淄軍大纛停止前進。　　六十步。　　六十五步。　　七十步。　　八十步！　　臨淄軍大纛在百步之外，前進八十步後，終於陷入停滯。　　慎樊頤長長喘口氣，猛然拔劍。　　“殺！”　　隨著他大聲下令，那些重新組織起來的殷軍再度投入戰場。　　不過，相比較之前的整齊劃一，這次臨時組織的陣型非常散亂。　　但慎樊頤已經沒有時間糾結這個，他必須幹掉臨淄王！　　與此同時，將臺之下。　　慎去疾看著周圍混亂的局勢，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便在此時，姚曾跌跌撞撞跑過來，急急忙忙道：“將軍，大事不好，賊軍正向著我們殺過來，前面已經亂了，我們快跑吧！”　　“這不可能！”慎去疾大吼，“十五萬對十萬，優勢在我們。”　　因為此時此刻戰場的混亂，姚曾只能大吼道：“將軍，你看看周圍吧，全是後撤的士兵啊！”　　聞言，慎去疾放眼望去，果然是到處都有從前方逃回來的士兵。雖然他也看見不少士兵頂上去，但是他看見更多的士兵在抱頭鼠竄。　　“我們怎麼辦？”從來沒經歷過戰場的慎去疾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僅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於在慌亂之下，連去確認戰場動態的勇氣都沒有。　　好在，姚曾及時出聲提醒。　　“將軍，陽信侯還在將臺上，我們快推著將臺後撤，再不跑，我們就得給那些士兵斷後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快跑，快跑！”慎去疾轉頭對著親兵吩咐，“快，推著將臺後撤！”　　親兵遲疑道：“可是，大將軍沒有下令啊。”　　啪啪！　　反手兩個大嘴巴子，當場給親兵頭盔抽的掀翻在地。　　“混賬，我是大將軍之子，我說的話就等同大將軍命令。難道你們想看著大將軍被敵軍包圍，被敵軍殺死嗎！”　　怒吼之後，慎去疾見親兵們還是一臉的遲疑，當即拔劍威脅。　　“我命令你們，立刻馬上，推著將臺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