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駙馬 作品

第七十三章 忍無可忍再忍忍

 臨淄王的高興,幾乎快要隱藏不住。
  原本他以為,自己的話裡話外都在暗示‘臨淄軍只有主動攻打成皋才能引出殷軍奇兵’的意思,殷蛟的破解之法應該是將計就計,派軍攻打成皋,誘使殷軍的奇兵出現。  但是沒想到,這孩子竟能站在全局考慮,完全不被敵人的戰略牽著鼻子走。  什麼叫全局?  沒有忘記此前鄒柳選擇死守成皋的戰略是因為什麼而失敗,進而選擇主動進攻。  什麼叫不被敵人的戰略牽著鼻子走?  不是敵人打一拳,我防守或者我還一拳,而是一直有自己的戰略打法佈置,並絲毫不動搖的執行。  他此前用‘第一拳’‘第二拳’等等說法,未嘗不是一個陷阱。  什麼意思呢?  如果殷蛟只考慮不斷解開敵人打來的一拳又一拳,那就只能被動接受敵人的戰略打法。  可是他沒有,解開鄒柳第二拳固然重要,但是己方完全可以不用解開,讓他一拳打空。  為什麼?  答案很簡單,鄒柳他拖不起!  此前死守成皋關是他最佳的選擇,可是他為什麼放棄這個選擇?  是他不想嗎?  不是,是長安那邊給他壓力,令他只能放棄這個打法。  如此一來,鄒柳既然不能選擇死守,那他就得想辦法破敵。  他一日無法擊潰臨淄軍,他身上的壓力就會一日大過一日。  長此以往,他能拖延下去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拖不了。  臨淄王想都不用想,如果再過一段時間,鄒柳還是不出奇兵,選擇等自己先攻打成皋關,那身在長安的皇帝就得催促他動手。  這無關乎戰略佈置,純粹是多面博弈。  鄒柳的戰場只有中原,只有成皋。可他不知道的是,臨淄王已經悄無聲息的在長安掀起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  在那裡,鄒柳沒有任何佈置。  臨淄王真的很高興,殷蛟思路清晰,且記得所有的戰略細節以及各種博弈過程,並能夠將這些全部聯繫起來。  這一點,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毫不誇張的說,他麾下的那些將軍就算知道的信息和殷蛟一樣多,那也未必能如自己兒子這般做出合理的應對之策。  現在,臨淄王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跟著楚王造反,而是一直等到最後,等到救出這個兒子。  截至目前為止,嫡長子的表現,令他找不到絲毫缺點,乃至於,十分滿意。  而想通一切的殷蛟也暗自感到心驚,從臨淄王的話裡話外,他能察覺到對方早有洞悉鄒柳的‘欲蓋彌彰戰法’。  乖乖,我的父王竟如此可靠!  高興之餘,他不免感到一些失落。  原本還以為自己選修課學過‘前人’留下的各種經驗,就算不能看破所有的敵軍戰略,至少也能洞悉七八成。  但是今天,他又被上了一課。  見兒子眼眸中露出的一絲失落,臨淄王有些不解。  “你覺得自己說的不對?”  他還以為兒子在質疑他自己剛剛說的不對,這才不開心。  可是不對啊,他也沒說兒子說的不對啊。  殷蛟搖搖頭,“並非如此,孩兒認為自己所思所想所言並沒有錯。只是,這些東西,孩兒本該早點看明白,沒想到,今日有父王點撥,這才看清迷霧。”  原來如此,這小子,對自己的要求還真是嚴格啊。  臨淄王聽完兒子的話,心裡十分感概。  這小子的性格,若是叫父皇知曉,只怕會喜歡的不行呢。  一念至此,他臉色一整,嚴肅教育道:“記住,人都有成長的過程。所謂猛將發於卒伍,主將成於百戰。你眼下年紀還小,只需繼續保持這份上進之心便可。萬不可貪多嚼不爛,妄念一口而肥。”  聞言,殷蛟當即點頭。  “孩兒謹記於心。”  緊跟著,殷蛟確認道:“所以,父王,孩兒方才所言的對嗎?”  臨淄王頷首。  見狀,殷蛟臉上忍不住露出暢快的笑容。  想通一切,殷蛟道:“父王放心,孩兒會派遣斥候小心巡查潁川,以及日日防備敵軍可能從河內渡河。”  現在局勢很明朗,他們可以一邊不痛不癢的攻打成皋關,以此告訴臨淄軍上下,我們現在呈攻勢,優勢在我們,以此穩定軍心。  另一邊,派遣斥候重點針對殷軍可能出奇兵的兩個位置,進行嚴密巡查。  最後,暗中聚集精銳,等待殷軍的奇兵出現。  從鄒柳被迫放棄死守成皋關那一刻開始,主動權就不再是他的,而是臨淄軍的!  現在,臨淄軍只需耐心等待,小心戒備。  見兒子想通一切,臨淄王自然不會阻止兒子主動做事。因此,他只是囑咐殷蛟遇事小心,不可冒進。  與此同時,在另一處隱秘所在。  鄒柳掀開樹枝,看著廣闊天空,久久無言。  在他身後,一名斥候剛剛說完成皋關的戰事。  總結而言就是,臨淄軍的確在打成皋關,但是並沒有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全軍出擊。  而是打得很漫長,同時也很散漫。完全沒有一鼓作氣拿下成皋關那種氣勢,反倒是類似試探。  這讓鄒柳無法接受。  很明顯,臨淄軍在忌憚什麼,這才沒有強攻成皋。  可他們忌憚什麼呢?  我嗎?  不,這不可能,鄒柳很清楚,知曉他真正戰略的人都是絕對可以相信的心腹,消息不可能洩露。  可眼下……  一名校尉走上前,對那個斥候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退下。  “太尉,我們還是按兵不動嗎?”  鄒柳沉默,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繼續蟄伏。  但,怕就怕在……  “如果再沒有好消息傳回長安,恐怕那邊……”校尉沒有說完,但已經將鄒柳‘怕’的原因說了出來。  再一直僵持下去,只怕天子會再度派人過來督促自己破敵。  他不擔心天子殺自己,他真正擔心的是天子一直催促自己。  打仗,是不能著急的。  如果短時間內,自己這邊還是一無所獲,只怕天子會將自己召回長安啊。  想到這裡,鄒柳心裡蒙上一層陰影。  從前還不覺得,但現在他總算知道臨淄王為何能鎮的住齊地。  在那個遠離關中的海濱之地,能夠坐穩封國王位的臨淄王,果然不是什麼凡俗之輩。  他,輕敵了。  在戰爭中,只要敵人令自己陷入被動,要麼就是己方主將不如敵人主將,要麼就是己方主將輕敵。  鄒柳不承認自己不如臨淄王,他只認為自己輕敵。  可現在,為時已晚。臨淄王能繼續打得漫不經心,但是自己不能。  輕輕吐口氣,鄒柳下令。  “再等等!”  他,還是打算再等一等。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打一場亳無把握的戰爭。  就算是出奇兵,行險攻,那也得有把握才能出擊。  “是!”校尉應命,轉身下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