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駙馬 作品

第六十七章 過去

 當然,退一步來說,就算符仲豫聯絡勳貴的事情,沒有得到太后允許,其實也無傷大雅。
  因為皇帝若真是因為符仲豫串聯勳貴徹侯而生氣,那第一個要懲處的人必然是符仲豫。  可眼下的符氏,誰敢動?  長安侯生死不知,長樂宮的老太后不知有多悲傷。皇帝這個時候要是拿符氏開刀,老太后那一關絕對過不去!  箭射出頭鳥,符仲豫現在就是那個出頭鳥。皇帝拿出頭鳥都沒辦法,更別說那些跟在出頭鳥背後吆喝的勳貴徹侯。  如果皇帝不拿‘出頭鳥’符氏開刀,反而對其他人下手,那樂子可就大了。  ‘首惡’不除光打‘附惡’,那皇帝怕是不想要自己的名聲了。一個處事不公的帽子,皇帝是別想摘掉。  更何況,在眼下殷軍新敗這個節骨眼,皇帝不會沒腦子做這種事情。  本來長安就人心惶惶,要是再處事不公,人心只怕會越來越疏離朝廷。  是故,跟著符氏一起上疏,屬於無風險的買賣。  相通其中關竅的符參臉色出現變化,符仲豫如何他不關心,哪怕符仲豫真能串聯一大批勳貴徹侯共同上疏他也不關心,甚至於,就算這批人上疏之後,皇帝真的因此改變想法,命令太尉主動出兵攻打臨淄軍,他同樣不關心。  他只擔心一點。  此事無論成敗,符氏必然會得罪皇帝。  因為,符氏勾連勳貴徹侯在這個時候上疏皇帝不是建言獻策,而是明晃晃的逼迫皇帝。  而皇帝,是不受任何逼迫威脅的。  儲君砸死楚太子,砸傷臨淄王太子,皇帝低頭認錯了嗎?  不,不僅沒有,甚至都沒有做出任何表示,而是在第一時間考慮如何防備楚王臨淄王。  這樣的皇帝,是個心軟甘願受逼迫的皇帝嗎?  可以想象,無論將來戰事如何變化,符氏將會徹底被皇帝厭惡。哪怕因為符太后的緣故,皇帝或許不會對符氏如何,但符氏一門的未來,只怕不會太樂觀。  至少明裡暗裡的打壓,只怕少不了。  符參甚至想到,哪怕此番平叛順利,長安侯平安歸來,符氏一門也得走下坡路。  一來,符仲豫串聯勳貴徹侯之事,必然被皇帝記在心裡。  二來,長安侯打了一個大敗仗,只怕得卸甲歸田了。  “你來此,又為何事呢?”符參看向韓琉,“該不是勸我一同上疏吧。”  韓琉一笑,“你多慮了,在這長安之中,你我都非三公九卿天子近臣,便是上疏也無濟於事,我又何必害你呢。畢竟,你好不容易撈到一份俸祿,我總不能斷你衣食吧。”  “那你,是想讓我阻止豫弟串聯勳貴徹侯?”符參說完,搖頭否認,“不對,你的嫡子生死不明,豫弟的所作所為於你有利,你應該不是為此而來。”  聞言,韓琉並未立即回答,反而惆悵的嘆息一聲。  “儘管那個逆子不合我心意,但到底是我的嫡子,眼下他生死不明,我這個做父親的卻什麼也做不了。  仲豫兄的所作所為或許不妥,但卻比我更有勇氣。最起碼,他是真的在考慮並且付諸行動的去救長安侯。  而我,為鹿城侯一門計,卻只能來你這兒說些無用的話。  呵呵。”  說到這裡,他苦笑一聲。  他也很想上疏,讓皇帝命令太尉主動出兵去中原,搜尋營救失去消息的兒子。  但是,他不敢。  他比符仲豫考慮的多,他也知道自己在天子面前沒有任何分量。因此,就算自己上疏,除卻給皇帝發洩符亞戊大軍戰敗的怒火,不會有其他結果。  二人沉默許久,符參看著他,低聲道:“其實,你應該不用擔心才對。如果你家的小子落在他手裡,只要表明身份,他不會對你的兒子如何。  另外,如果你家的小子戰死......”  說到這裡,符參忍不住低聲一嘆。  如果戰死,那就更不用考慮其他的事情,做好治喪的準備就行了。  不過這話實在太傷人心,符參說不出口。  但是,他相信韓琉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說得對。”韓琉仰起頭,目光看著銅架上的燭火,似乎在回憶什麼,“可是,這麼多年,他還是他麼?”  符參看著韓琉那一臉的迷茫,嘴唇嗡動,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明白了,韓琉今夜過來,只是來傾訴的。  想想也是,兒子失蹤毫無消息,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只能乾等,心裡能不鬱結麼。  出於安慰,符參言道:“或許他變了,但我相信,一些故舊之情,他一定記得。我不怪他做出這個決定,畢竟站在他的位置上,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是,有時夢中還會時常看見他.....以及憶起當年的一些事情。  世事弄人,你我......以及他,或許從來都沒有選擇。”  聞言,韓琉輕輕頷首。  “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們從來都沒有選擇。哪怕是他,也一樣。我只恨自己沒有照顧好他的孩子,如果那件事情,他的孩子沒有涉身其中,沒有受傷,或許局面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符參看著對方臉上湧現一抹自責,當即否認這個看法,“就算沒有那件事情,天子削藩之心也是早有之事。就算當今天子不削藩,待儲君登基,還是會考慮削藩。到那時,你認為他會放棄經營多年的基業,乖乖來長安束手就擒麼。”  “以他當年的性情......”韓琉搖搖頭,“你說得對,他也沒得選。”  或許是被韓琉勾起對往事的回憶,符參又說道:“其實,在那個孩子受傷之後,許多事情就已經不可挽回。當年,他可是經常把‘教子承繼家業’掛在嘴邊的人。而且,他曾連續夭折幾個嫡子,那個孩子,是後來好不容易保住的嫡子。你我都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如何怒不可遏。  更別說,那件事情從始至終,那個孩子都是無辜受害的一方。”  說到此處,兩個人又是一番沉默。  不知過去多久,韓琉忽然笑出聲。  “你笑什麼?”符參奇怪的問。  韓琉手指點點案几,調侃道:“我聽說,儲君將迎娶符伯冶之女為太子妃,不知道搭上這麼一位性情急躁的儲君,對符氏來說是好還是壞呢?”  符參翻了個白眼,“此事不勞你操心。”  “也對,這話我應該對符伯冶說才是。”  見狀,符參沒好氣道:“你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心安慰他,沒想到他居然拿符氏開涮。  韓琉反問道:“眼下夜已漸深,裡聚禁止外出,我怎麼走?”  “你莫不是想留宿?”符參頓時無語。  韓琉無奈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回去就得聽吾妻哭念那個蠢子,可我又沒法子,簡直煩不勝煩。”  符參嘴角一抽,“你這次過來,該不會是騙你妻子說你外出想辦法,實則,是跑我這兒來躲清靜吧。”  韓琉無奈一笑,“你和以往一樣聰明。”  符參闔目,長嘆口氣。  “你呀,真是。”他搖搖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韓琉頓時急忙道:“你不會見死不救,準備趕我走吧。”  符參無語道:“我去找人給你安排客房。”  言罷,他不再搭理對方,抬腳離去。  見狀,韓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待腳步聲徹底消失,他微微揚起脖子,嘴唇嗡動念叨著什麼。  “看起來,這傢伙還念著從前呢,哼哼。”  意味不明的哼聲飄蕩,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