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駙馬 作品

第六十三章 翦牧事

 一般的計劃,壓根不必拿這種兜不住的謊言欺騙眾將,進而穩定軍心。
  那到底會是什麼計劃呢?  他抬頭看向臨淄王,張口就準備詢問,然而話到嘴邊,卻又止住。  見此,臨淄王知道他心裡想法,“你是想問我的計劃是什麼,對吧。”  殷蛟點點頭,說道:“父王先前說要保密,只怕現在不會告訴孩兒吧。”  臨淄王一笑,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口,看著蒼穹。  殷蛟跟著起身,走到他身側。  “吾子,你要記著,這世上沒有攻不下的城池,打不破的關隘。易守難攻如彭城,亦有破解之法。今之成皋,雖聚以朝廷重兵,但也有致命破綻。  只是,這個破綻,未必在軍中。”  未必在軍中?  聽到這裡,殷蛟脫口而出,“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開始瓦解。”  聞言,臨淄王臉上笑意連連。  這個孩子,的確是個可造之才。  “父王難不成想使王翦故計殺李牧?”殷蛟問。  當年強秦不可一世,始皇帝指哪兒打哪兒,秦軍所攻之國,無不納服請降。  唯有趙國一直堅強頑抗。  這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便是李牧。  這位牛逼不解釋的大佬靠著卓越的軍事天賦,硬生生打退秦國對趙國的覬覦。  要知道,當時秦國主帥可是王翦,而王翦背後又站著國力強盛無比的秦國。  反觀李牧呢?  背後只有一個風雨飄渺的趙國,在這種情況下,王翦仍然拿不下李牧。  最後,逼不得已王翦只能使用離間計殺李牧。  後,李牧死,趙國亡。  按照臨淄王的意思,明顯是要再施展王翦離間計,用敵人的刀殺掉敵人的主將。  聞言,臨淄王搖頭,“天子不是趙王遷,他沒那麼蠢,未必會殺鄒柳。不過……”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能殺鄒柳,卻也能給予他莫大的壓力。而鄒柳,能承擔這份壓力,同我一直相持嗎?”  原來如此,殷蛟現在大抵明白了臨淄王的謀算。  毫無疑問,本質上還是離間計。  只不過,這次離間計的要求不是殺鄒柳,而是不給他繼續和臨淄軍消耗的時間。  聽到這裡,殷蛟才知道臨淄王為何要用‘代王率軍南下’這個謊言誆騙眾將。  原因很簡單,離間計想要奏效必定需要時間。  而這段時間,如何穩住軍心就是重中之重。  藉口代王南下,無疑能給軍心注入穩定劑。  更關鍵的是,謊言之中,代王南下必定需要時間,這段時間可長可短,全在臨淄王一言決定。  如此一來,便能以此為藉口,光明正大的等待時機,同殷軍相對峙。  要知道,兩軍對峙就看誰能穩得住。  誰穩不住就會露出破綻。  這個破綻,可以是很多方面。  比如臨淄王準備施展的離間計就是主動去找的破綻。  至於被動的破綻也有,比如眼下臨淄軍的後勤。  此番臨淄舉兵二十萬眾,所需要的後勤民夫多達三十餘萬人。  這三十餘萬人分佈在沿途的各個糧道地點,他們背井離鄉,接受臨淄王徵召押運糧草。  若是臨淄國能贏,那自然無妨。可一旦臨淄國戰敗,那麼這部分人會以最快速度潰散。  而在贏和輸的中間節點,即兩軍對峙階段,穩住他們就是重要任務。  如果他們繃不住,那麼後勤就會出問題,後勤出問題必然影響全軍。  在這種情況下,臨淄王選擇用一個‘十分有希望’的謊言穩住各個將軍,而後將軍們在謊言的欺騙之中將會仍然保持對勝利的信心。以此,影響全軍。  此時,殷蛟算是明白臨淄王為何會選擇這樣一個風險十足的謊言來穩住三軍。  實在是,不夠份量的謊言,終歸會讓將軍們產生疑惑。  而在兩軍對峙階段,這可是萬萬要不得的。  無疑,代王舉兵南下這個謊言就足夠份量,同樣也足夠穩定人心。  說起代王,殷蛟疑惑道:“按理說,我軍打敗符亞戊的消息已經傳揚天下,為何仍不見北地諸侯王有所動作?  難不成,他們一心效忠朝廷?”  如果代、匽二王是一心效忠朝廷,那臨淄軍不用玩了,趁早解散逃命吧。  原本和朝廷打得就相當費力氣,再加上北地諸侯王的兵馬,臨淄軍拿頭打啊。  臨淄王嗤笑一聲,“他們不過是想坐觀成敗,待時機來臨,好奪取最大的利益。如若他們一心效忠朝廷,當年就不該只有你和楚太子去伴讀儲君了。”  聞言,殷蛟恍然。  如果北地諸侯王一心效忠朝廷,顯然不會拒絕朝廷的任何合理要求。  比如,派遣王太子入關伴讀儲君。  明面是伴讀,實際上則是質子於關中。  北地諸侯王若是一心忠誠於朝廷,自然會很放心的將王太子送去關中。  因為他們是忠臣,沒有自己的私計,自然不擔心將來有朝一日自己的王太子被朝廷用來拿捏自己。  但是他們沒有派遣王太子入關,這就說明,他們有自己的私計。  或者說,他們不想被朝廷拿質子威脅。  這樣一來,豈非忠臣?  “若是將來我軍打入關中,北地諸侯王趁機南下,會不會……”殷蛟遲疑。  臨淄王擺擺手,“目光放長遠是好事,但是眼下情形焦灼,更應該考慮解決當前的難題。”  聞言,殷蛟啞然。  說的也是,現在連朝廷都沒解決,就想著防備北地諸侯王,的確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父王說的是,孩兒受教。”  臨淄王點點頭,旋即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城中監督兵馬操練。外面的事情,暫時不要多想。”  “是。”  目送臨淄王離開,殷蛟心裡並未因臨淄王的解釋而放鬆多少。  他現在仍舊有一個困惑,臨淄王在關中到底還有什麼後手,居然能如此信心滿滿的施展離間計。  臨淄王到底,還隱藏多少後手啊。  將這個問題壓在心底,殷蛟轉身來到自己暫時的居所。  一座偏殿。  殿內非常儉樸,只有一些日常用具。此外,代替帷幔掛在上面的中原與圖非常顯眼。  打仗,怎麼能不記地圖呢。  殷蛟抵達時,晏戎和匡臏二人正對著與圖在爭執些什麼。  見殷蛟抵達,倆人紛紛行禮。  “免禮。”殷蛟走到兩人中間,看著與圖,問道:“你們在爭論什麼?”  二人對視一言,晏戎答道:“回太子,卑職二人正在猜測,殷軍會不會出奇兵。”  “奇兵?”殷蛟猜測道:“你說的是殷軍可能會渡河進入河內,然後繞遠路襲擊我軍後方淄重?”  即,殷軍從孟津渡河進入河內,而後一路向東,在杜氏津或者更遠的黎陽津渡河進入兗州,突然襲擊臨淄軍後方的各個糧道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