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管氏
陳留王殷揖,今上幼子,年十三。母申夫人,深得皇帝寵愛。
想著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宗室兄弟,殷蛟慢慢站起身,走到書架旁,目光掃過一個又一個竹簡,最後停留在一處空隙。 他記得,殷揖曾經派人邀請過自己參加什麼活動來著。 不過當時他被軟禁,而且時間也沒到,因此他也沒放在心上。 在這裡! 目光一凝,殷蛟伸手從空隙中取出一份帛書。 摸著這柔軟的帛書,殷蛟腹誹這個殷揖還真是敗家子。這麼好的帛書居然用來寫邀請函,該說他文雅呢還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呢。 打開帛書,殷蛟琢磨好一會兒,又對照一番自己在太子宮認字時的筆記,勉強認出來內容。 呼。 長長吐出口氣,殷蛟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還來得及。 從秦末後戰國時代走出來的殷朝,在某些風俗上依舊延續先秦戰國時代。 比如說開壇講學。 當然,諸子百家,不是每一家都願意公開自己的知識學問,只有一家,願意開放門庭,設教壇於民間。 嗯,它就是儒家。 不巧,陳留王殷揖,深為推崇儒家。 此番,魯地大儒袁季舒客居長安,受陳留王所請,將在長安開一場儒家講壇。 時間在七月末。 合上帛書,殷蛟沉吟少許,再度喚來田奉。 “眼下我有一計,或可避免離開長安,但需要你的配合。” “請太子吩咐。” 說到這裡,殷蛟上前蹲下身子,貼著田奉耳畔。 “你老實告訴我,長安之中,有沒有我們的人手?” 聞言,田奉微怔,思慮片刻,低聲回道:“大王確有為太子留下一支人手。” 說完,他又急忙補充,“不過大王說過,不到萬一,不可使用。” 殷蛟心中微微鬆口氣,果然不出預料,臨淄王的確很關心自己。雖然不知道這支人手實力如何,但總算還是有的。 雖然這一點有點令殷蛟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臨淄王明面上還讓長安的一個列侯關照自己,很顯然不會只留下一手。 “能絕對信任麼?” “能!”田奉認真回答。 怎麼可能不能信任,這可是長安,一個諸侯王在長安安插人手,若是不能信任,早就被連根拔起了。 “很好。”殷蛟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你們都給老子等著,這就給你們送上一份大禮! 高陵邑。 此地為高皇帝陵墓所在。 高皇帝制度,每十年徙天下各地大族聚於皇陵。 昔年,高皇帝平定天下,深感各地舊公卿世族樹大根深,難以轄制,於是為防秦末亂局再現,遂強遷各地大族富戶於關中。 一者,剷除地方那些心懷不軌,妄圖復國的舊族。 二者,斷絕這些舊族蠱惑自己分封的諸侯王起兵造反。 三者,強幹弱枝,聚天下之富於關中,增強殷室大本營力量。 管氏,便是幾年前遷來高陵邑的一家大戶。 在這座佔地廣闊的庭院一個角落,管氏族長正在密室中等待著什麼。 時間不久,一名長髯健碩男子步入室中。 “見過長兄。” “四弟無需多禮,坐吧。” “是。” 待管驁跪坐後,族長管子介開口道:“昨日少主那邊,派人送來一封密信。” 管驁蹙眉,“少主眼下正被朝廷監視,如何能派人聯絡我們。少主做事不妥,田奉未加勸阻?”| “放心,信是狗肆那邊送來,田奉並未直接派人前來高陵邑。” 聞言,管驁微微鬆口氣。 他們一族蟄伏高陵日久,若是在此關頭暴露,連累的可不是管氏一族,而是恩主臨淄王。 “長兄,少主可是有吩咐?” “嗯。”管子介目光微微閃爍。 “何事?” “少主需要一名死士。” “什麼?”管驁瞳孔一縮,心中掀起波瀾,“少主要殺人?” 管子介默默頷首,“正是。” 管驁豁然起身,在密室內來回踱步,嘴中念念不停。 “這個時候,豈能殺人。少主有些失計較了,還有田奉,他此前便保護少主不利,這次竟又任由少主胡來,他愧對大王栽培!” 聽著弟弟吐槽,管子介沒有開口制止,而是目露思索。 少頃,他便聽見弟弟詢問殷蛟要殺誰。 聞言,管子介從袖子中取出密信交給弟弟。 當管驁看完信後,一臉茫然無措的看向管子介。 “少主,到底想幹什麼?” 管子介搖搖頭,只是道:“不必猜測少主心意,我們需要做的,是為少主準備一位萬無一失的人選。你那邊,有嗎?” 說完,管子介看著弟弟。 管氏一族之中,暴力機構一直由四弟在暗中培育。 聞言,管驁將信件交還長兄,看著對方將信件放在燈盞上引燃,丟在陶罐之中。 “有一人可用。” 管子介看著陶罐中的火光熄滅,又俯身檢查一遍,確認燒成灰燼之後,從案几上取來涼水倒進去。 “跟腳會牽扯管氏嗎?” “不會,他乃太原人,亡命之徒。” “善。”管子介轉身,吩咐道:“請他七月末之前進長安,方能不誤大事。” “是。”管驁答應後,忍不住問道:“少主到底準備做什麼,為何要行此兇險之策。” 管子介搖搖頭,走到牆邊負手而立。 “長安之中,只怕有我們看不見的兇險。否則,少主不必如此。如若你真的擔憂少主安危,那就用心做事。” “那,是否將此事告知大王?” “我會親自書信告知大王。” 說到這裡,管子介喟嘆一聲。按照他的想法,最好是先獲得大王同意才行。但可惜的是,長安距離臨淄太遠,而少主的事情又不能耽擱。 所以,他只能先答應少主。 沒辦法,大王命他們聽從少主的命令啊。 見此,管驁沒有繼續多問,告辭一聲便悄然離開。 時間來到七月末,戚里。 捏著腰間的玉佩,殷蛟立在這條顯貴無比的街口。 “說是面向平民,可身體卻很實誠。”搖搖頭,殷蛟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戚里,外戚所居也。 袁季舒一個‘野人’,雖然有偌大名聲在外,但戚里也不是他想進就進的,更不是他能在裡面設教壇的地方。 雖然他有陳留王推崇,但戚里居住的一些人並未如何給陳留王面子。 能讓袁季舒在靠近戚里的地方設置教壇,已算是一些人給陳留王面子。否則,若是沒有陳留王支持,你讓袁季舒一個人在這裡設一個教壇試試看。 除卻信奉儒家的外戚,其餘人保準會派馬仔打的袁季舒連他媽都不認識。 在殷朝,不是所有人都是儒家子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