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恥
大宗伯將殷蛟的請求轉告天子殷祁後,便是天子也很是懵逼。
雖說他日理萬機,打理政務,忙的眼花繚亂。但在這個時間點,臨淄王太子這個小人物還是值得他上心一二,不說如何重視,但也決不能掉以輕心。 丞相的小計策雖然略顯荒唐,但若是能得到臨淄王太子配合,那也算是對楚王說辭的一種回應。 別管天下人信不信,重要的是朝廷有措辭就行。 而且,一旦說法廣傳天下,楚逆想要聯合臨淄王也得掂量一二能不能信得過。 對此,殷祁態度不置可否。此計若能行得通固然可喜,若是不可行也無傷大雅。 反正,現在朝廷已經在做開戰的準備。 種種是由,天子都考慮過,計算過,唯獨沒想過殷蛟的請求居然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還要去儲君身邊? 難道真被打傻了? 還是說,這是臨淄國使者臨走前為殷蛟謀劃的自保之道? 一時半會兒想不通,殷祁也不多做思考。 反正殷蛟在長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無論是耍什麼小聰明都無濟於事。 既然他願意回去,那不妨就讓他回去。 做戲要做全套嘛。 準了! 於是乎,在七月中旬,一封天子旨令直接給長安勳貴列侯及平民們看得莫名其妙。 核心大意如下,首先並非儲君故意殺害楚太子,而是楚太子下棋下紅眼,先襲擊的儲君。在自衛過程中,儲君不小心反殺楚太子。 另外,臨淄王太子也不是儲君砸傷,而是其在保護儲君的過程中被楚太子砸傷! 最後,朝廷怒斥楚太子以下犯上,襲擊儲君,並且重傷臨淄王太子,要求楚王立即來長安認罪! 看到這裡,大臣勳貴們在震驚之餘不僅思考朝廷做什麼打算,同時也深深為天子的無恥所折服。 這尼瑪,前不久還是儲君過失殺人,怎麼一轉眼變成楚太子以下犯上,活該被儲君砸死? 還有那個被砸失憶的臨淄王太子,這兄弟是真失憶還是被脅迫說假話啊? 想不通。 平民們倒是沒想太多,只覺得瓜吃的太飽太撐,反正這段時間不愁沒有談資。 輿論發酵時,皇帝又命人暗中傳遞小道消息,將那天楚太子下棋下輸襲擊太子的場景繪聲繪色傳播出去。 不管天下人信不信,反正朝廷信了。 不僅朝廷相信,還有受害人臨淄王太子站臺作證! 話說這幾日殷蛟有點小忙,在廷尉衙門裝模作樣配合錄一份口供,然後又在大朝上親口為儲君作證。 大臣們信不信殷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不信。 少部分大臣暗自嘀咕,這殷蛟不是失憶麼,怎麼還能記得那天的事情? 一想,他們瞬間就不敢說話了。 答案很簡單,若失憶是假,殷蛟犯了欺君之罪,必死無疑。 若是真失憶,那殷蛟這番說辭很顯然是編造的。 那麼,誰讓他編造的呢? 這還用說。 大臣們諱莫如深,紛紛默認。 至此,皇帝對殷蛟是否失憶也不怎麼追究,只要殷蛟能對他有用,失憶與否不重要。 然後,又傳出臨淄王太子將返回太子宮繼續做儲君伴讀的消息後,不少人暗自搖頭。 可憐的臨淄王太子,純純的工具人。 用完還得監視起來。 太子宮前,殷蛟摸摸身上衣裳,暗自吸口氣。 走到今天這一步,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想辦法活下去。 最起碼,不能一直像一根刺一樣紮在皇帝心中。 不多時,皇太子殷掣親自出門相迎。 殷掣二十二歲,身形修長,面容嚴正。 在殷蛟再度返回太子宮之前,殷掣那段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因為他砸死楚太子之事實在太惡劣。 不僅皇帝老子怒斥他,太后、皇后都對他十分失望。 作為儲君,未來的皇帝,他可以對任何人動殺心,但不能不顧後果殺人。 楚太子,顯然就是那個不能輕易殺死的存在。 “楚、臨淄,地方大國,高皇帝血脈。今召二國太子做汝伴讀,乃為天下計,為殷室江山計,汝不可不重。” 皇帝老子曾經講過的話從耳邊溜過,殷掣很是羞愧。 尤其,當他看見十三歲的小兄弟殷蛟,瘦弱的身軀立在那裡,心裡更不好受。 他記得很清楚,皇帝老子和他說過。臨淄王太子年紀小,要他好好對待,培養感情,將來務必要使臨淄國與長安一條心。 可現在,對方被他砸失憶了。 雙方見面,殷蛟正準備行禮,不想殷掣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 “阿蛟,那日是為兄衝動了。” “其實,我不記得那日的事情了。”殷蛟如實說。 失憶的人設可不能丟。 儘管他撒謊,但那也是在皇帝允許情況下撒謊。 要是讓別人以為他沒失憶可就糟糕了。 殷掣自然是受過皇帝提點,知道外面的說法不過是說辭,是對楚逆的回應。 因此,他也是好生對待殷蛟。 臨淄國。 作為齊地諸侯王,臨淄王在此經營二十餘年,不說國中固若金湯,那也是控制力十足。 基本的表現就是臨淄的財富甚至能令長安天子垂涎。 不過垂涎歸垂涎,臨淄王不可能分給長安半個子兒。 當年高皇帝命他坐鎮齊地時就保證過,國中財貨,盡歸臨淄,無需上繳長安。 正因齊地的富庶,這才讓臨淄國成為齊魯大國,關東強藩。 此刻,臨淄王宮時不時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砸東西的破壞聲。 婢女寺人都被王宮主人趕出來,手足無措的跪在地上。 而在宮裡,一個婦人兩隻手抓著臨淄王衣領,歇斯底里的讓他還她兒子。 “夫人,你冷靜些,蛟兒在長安暫無性命之憂。”臨淄王隱瞞自己親自去長安看過兒子的事實。 作為一個成熟的諸侯王,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行蹤。除非,自己需要那個人打掩護。 比如之前的義棣。 “我不管,我要兒子,我要兒子,你還我兒子!” 婦人面貌端莊秀麗,與殷蛟有四五分相似。 臨淄王深吸口氣,很想一把推開她,但卻下不去手。 “夫人……”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就這一個兒子啊。”婦人淚眼朦朧的看著丈夫,“他才十三歲,他還那麼小,你想想辦法,讓他回來吧。” 我有辦法也不會孤身返回臨淄。 臨淄王很清楚,殷祁短時間內不可能考慮讓殷蛟返回臨淄。 最起碼,在解決楚國之前不會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