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回春 作品

第26章 暗流湧動(第2頁)

 然而,在這個殘酷無情、猶如吃人一般的世道里,又有多少人像海棠這般有著如此悲慘的命運啊!那數不清的苦難故事,彷彿是時代的悲歌,在社會的角落裡不斷奏響。

 狗子看到大姨和媽媽傷心的樣子,乖巧得令人心疼。他知趣地玩著自己手中的撥浪鼓,嘴裡還不停地哼著兒歌:“小小子,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要媳婦幹嘛?點燈說話,吹燈睡覺。”那稚嫩的童聲,帶著含糊不清的吐字,卻有著一種別樣的天真無邪。

 悲傷中的海英和海棠都被狗子這可愛的模樣和有趣的兒歌逗樂了,一起轉過頭來,笑盈盈地哄著他玩,暫時忘卻了心頭的陰霾。

 馬車不緊不慢、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寬闊的大路上,車輪嘎吱嘎吱地響著,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偶爾有野兔從路邊的草叢中竄出,瞬間又隱匿於草叢之中。姐妹倆都陷入了沉默,各自心中都懷揣著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件事關係到她們各自人生的未來和希望,而這件事的關鍵人物,竟然是同一個人。

 當馬車抵達梁莊村口時,海棠瞥見路邊蘆葦叢中有幾個男人的身影,從那模糊的裝扮和動作判斷,海棠認為那幾個人極有可能是山匪。此時,她的心頭一緊,著實擔心文之武已經潛伏在梁莊附近。蘆葦叢中的男人們聽到大車的嘎吱聲,也回頭張望了一下,他們似乎察覺到海棠正在注視著他們,於是,迅速彎下腰,消失在蘆葦叢中。

 澱北地區溝渠縱橫,每到冬季,枯黃的蘆葦便挺立在荒蕪的原野上,勤勞的手藝人會帶上鐮刀,挑選一些優質的葦子,割下後運回家編織成席子出售換錢。然而,梁莊周圍的葦子大多質量欠佳,無人收割,因此通常在冬季都還荒廢著,這恰好為土匪們提供了天然的隱匿活動場所。

 大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坐的已經腿腳發麻的姐倆跳下車來,付了車錢道了謝,便抱起狗子進了家門。正在屋內納鞋底的母親一看姐倆同時出現在屋門口,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下了炕,一把抱起了大外孫子狗子親著。隨後,一家人坐下說話,直到晚飯過後,一切平靜。

 晚飯後,海英便和母親說道:“媽,我得去學校一趟,學校裡還有好些事情等著我去處理呢。”說完穿上棉衣,紮上圍脖,就出去了。

 海棠一直惦記著文之武,先前又聽翠花說文之武他們明晚或許會在梁莊小學校一帶,再加上剛才親眼看到的那幾個形似山匪模樣裝扮的人影,內心愈發不安,於是便撒了個謊,說要去茅房方便一下,也穿好棉衣,出了門,奔著梁莊小學校而去。

 出了家門之後,海棠心急如焚,腳下似小跑一般,步履匆匆,一心只想快點到達學校。

 很快,那所小學校就出現在了眼前。學校坐落在村南頭的一塊顯眼的高地上,想要進入學校校門,得先爬上一個不高不矮的小土坡。學校的四周顯得格外荒涼,放眼望去,盡是結了冰的水塘,那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冷冽的寒光。還有那滿目的在寒風中不停搖曳的蘆葦,發出沙沙的聲響,恰似在低語著冬日的孤寂。

 海英已然抵達學校,此時正與丈夫梁錦程於辦公室內輕聲探討一些重要事宜。踏入學校,海棠望見了那間閃爍著亮光的辦公室,知曉姐姐和姐夫正在其中商討辦學要事,便未去叨擾。

 在這寒冷的夜晚,她獨自一人於學校的每一處角落徘徊著,滿心期望能在某個偏僻角落與文之武相遇。當海棠行至學校操場南邊廁所旁的角落時,從女廁中突然閃出一個身影,從後方猛地捂住了海棠的嘴巴。與此同時,又有一個黑影自女廁閃出,兩人動作敏捷地將海棠抬進了學校裡一間沒有窗戶的黑漆漆的屋子。

 此刻,校長辦公室中,煤油燈的火苗散發著昏黃的光芒,映照著梁錦程和海英臉上的焦灼之色。他們整理好辦公室桌上的資料文件,接著拉上厚實的窗簾,鎖好房門,便走向了旁邊一間同樣拉著厚厚窗簾的教師辦公室。

 教師辦公室裡,有四個人正壓低聲音議論著事情,氣氛顯得有些凝重。這時,他們聽見了梁錦程的叫門聲,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聞聲而起,前去開了門,並將梁錦程和海英客氣地讓了進來。

 這位開門的人名叫孫向紅,乃是水澱村小學校長,也是海棠家的對門鄰居。

 說起孫向紅,那可是水澱村的一位傳奇人物,同時也是楊二爺的一個冤家對頭。孫家在水澱村是大戶人家,其父也是澱北地區聲名遠揚的商人。由於常年走南闖北地做生意,孫啟正見多識廣,頗有見識,人脈也廣,還在天津置辦了房產洋樓。因此,在孫向紅年紀還很小的時候,他便將兒子送往天津,讓孫向紅得以念上好的學校,從而接受了極為良好的教育。

 二十餘歲的孫向紅風華正茂、壯志凌雲,一心渴望締造一番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在孫中山先生北上進京之際,他有幸當面聆聽了先生的演講。先生所倡導的“天下為公”理念深深觸動了他,使他深信不疑。

 當然,學貫中西的他更明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道理,因此,他首要立志改變的便是家鄉水澱的陳腐與落後。